话音刚刚落下,郭嘉的脸色就瞬间阴沉得如同锅底一般,难看至极。

  因为方才的这些话,全部都是他刚才想要对主公细说的。

  结果这个不长眼的粗鄙莽夫,又一次抢先把他要说的话,全都一股脑儿地给说完了。

  真的太离谱了。

  这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这个莽夫给半路截胡了。

  三番两次地被演,气得他藏在袖袍中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心底里更是涌出一团翻涌不息的怒火,却根本无处发泄。

  “主公明鉴。”

  典韦却压根一点都没在意郭嘉那难看的脸色,依旧自顾自地继续开口说道:

  “那大耳贼刘备平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则奸猾无比。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居然跟那个反复无常的三姓家奴吕布勾搭到一块儿去了,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所以咱们必须得小心提防,绝不能再次上了他们的当,否则必将后患无穷。”

  “而且主公只要将天子迎回许都,牢牢掌握在手中,他们但凡再敢轻举妄动,那就是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不臣逆贼,天下人皆可讨之。”

  “到时候主公占据着大义名分,就有了正当的出兵讨逆的理由,天下诸侯亦无话可说。”

  “如此便可名正言顺地痛击那大耳贼刘备,兵不血刃地轻易拿下徐州全境。日后对待其他的诸侯豪强,自然也可以好生如法炮制,逐个击破。以天子之师的名义,一步步稳扎稳打地向外吞并扩张,不断壮大主公的势力根基。”

  听完典韦补充的这番话语后,郭嘉原本就已经阴沉无比的脸色,瞬间又变得更加难看了三分。

  这又恰恰是自己方才酝酿许久刚想要说的,却被这个莽夫再一次抢先开了口。

  虽然郭嘉心里早就已经憋着一股暗劲儿,想要借着这次的机会一雪前耻,好好在主公面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但他可不是那种会被情绪冲昏头脑的愚蠢之人,深知意气用事只会坏事。

  所以在彭城遭受的惨败,非但没有让他内心急躁冲动,反倒是更为沉着冷静了。

  更加认清楚了眼前的复杂局势,也明白了刘备那大耳贼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软柿子,徐州这块硬骨头并不好啃下来。

  所以在苦思冥想了许久之后,才好不容易想出了这般对策,准备在主公的面前一展所长。

  结果倒好,还没等自己开口细说,典韦这个粗鄙武夫就全给说完了,连半句话都没给剩下,实在是可恶至极。

  踏马德,这莽夫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

  今日这般摆明了就是故意在搞他,当着主公的面又给自己一个狠狠的下马威啊,简直欺人太甚。

  “这。”

  听完典韦这番出人意料的言论后,就连曹操的心里头也泛起了几分惊奇,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完全没能想到这憨货,竟然还能说出此番头头是道的言辞谋划。

  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番之后,更是觉得这些话太过惊人,忍不住侧身看向了典韦说道:

  “什么时候,你这莽夫的脑子里头除了喝酒打架,还能装下这些弯弯绕绕的计谋主意了?”

  “主公,这。”

  典韦被曹操这么一问,也半点不恼,反倒只是一个劲地咧开大嘴,憨厚地笑着。

  毕竟只要是有关于先生的任何事情,那就都必须按照先前的约定保密,就算是主公也不能透露分毫。

  目光躲闪了一下,又抬手挠了挠头,索性直接抄起案几上的青铜酒樽,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大口猛灌了起来。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夯货。”

  曹操看着典韦这副没心没肺的憨傻模样,不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随即就懒得再理会这个莽夫,转过头去把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郭嘉身上,语气变得缓和几分问道:

  “奉孝啊,不知对于这夯货方才的这番言论,你是如何看待的?可有什么见解?”

  “依你之见,又究竟该如何应对眼下这复杂的局势呢?”

  郭嘉听到曹操开口询问,瞬间整个人都麻了。

  想要说的话早就已经被那莽夫全给说完了,自己还能有什么看法?

  看着典韦那般得意自傲的模样,心里又烦又闷,恨不得当场就掀了桌子,直接拂袖而去。

  可转念一想,若是被一个莽夫的三言两语就给气得失了态,那可就太丢分了,于是也不好直接发作。

  只能硬生生把那股子邪火全都给憋回到了肚子里去,憋得心口都一阵隐隐作痛,险些喘不过气来。

  “呼。”

  郭嘉随即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满肚子的无奈和不痛快,风轻云淡地说道:

  “主公,典将军方才所言,倒是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并非无的放矢。”

  “如今刘备和吕布双方已经联合起来,实力更胜从前,贸然强攻只会损兵折将,确实不宜轻举妄动。而以大军压境威慑,确实能够逼得他们双方狗急跳墙,互相掣肘对抗,自乱阵脚。”

  “至于迎天子以号令天下诸侯,则更是巧妙,可助主公花费最轻的代价,谋得徐州之地。”

  “如此谋划,确实乃是上上策。”

  说到这里,郭嘉身子都在微微发颤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眼下最妥当的办法了。

  心里憋屈万分,但却没有丝毫的办法,谁叫自己又慢了这莽夫一拍呢?

  气得心里都在呕血。

  “呼。”

  听到连郭嘉都这么说了,曹操原本悬着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不由长舒了一口浊气,脸色也轻松了不少。

  刚才心里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叫人把典韦这个莽夫直接给叉出去的念头,也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转头看向还在那咕咚咕咚灌酒的典韦,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

  “你这夯货。”

  “平日里尽会惹事生非,但没想到今日倒是立下了一个大功。”

  “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金银酒肉都是小事,若有什么别的念想,趁吾心情好,尽管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