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府的正厅外,高月手持明黄圣旨,笑脸盈盈地站在台阶上,身后跟着两名内侍,捧着装满赏赐的木盒。

  温柔和四小只,还有契苾何力在书房读书。

  高月便没让温禾叫他们出来了。

  “高阳县伯温禾听旨……”

  高月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声音洪亮。

  “高阳县伯献策有功,助河北稳定民心、筹谋水利与筒车之法,特赐钱五十万,蜀锦五十匹,丝绸百匹,钦此!”

  温禾连忙躬身接旨:“臣温禾,谢陛下隆恩!”

  高月将圣旨双手递给他,笑容更盛。

  “县伯客气了。今年这可是陛下头一遭如此厚重的赏赐,奴婢先恭喜县伯了!”

  “呵呵,谢谢高中官。”

  温禾干笑两声,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昨日在立政殿,窦静还哭穷说国库紧张,李世民连内帑都攥得紧,怎么转眼就赏了自己这么多东西?

  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高月见他神色异样,便收敛了几分笑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

  “奴婢来之前,陛下特意吩咐,这些赏赐既然给了县伯,便由县伯自行处置,无需有太多顾忌,也不必向朝廷报备。”

  “自行处置?”

  温禾当即眼前一亮,瞬间明白了李世民的心思。

  这哪是赏给他的,分明是让他借自己的手,把这些东西分给工坊的工匠!

  毕竟帝王直接赏赐工匠,不符合历代规制,容易引起士族非议,借他这个中间人出手,就名正言顺多了。

  不过他也不确定自己想的对不对,便再次确认道。

  “陛下当真让我随意处置?哪怕是……分予旁人?”

  “自然。”

  高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些东西已是县伯的私产,如何处置,全凭县伯做主,不过奴婢得多嘴一句,这是陛下的隆恩,县伯到时候可别忘了提一句,让大家伙儿都知道陛下的心意。”

  温禾心里了然。

  高月这话是在提醒他,要告诉工匠们,这些赏赐其实是李世民给的,让工匠们感念帝王的体恤。

  他笑着点头:“多谢高中官提醒,臣明白。”

  高月没有久留,交代完事情便带着内侍离开了。

  温禾站在院子里,看着阿冬正指挥着仆役,将赏赐的蜀锦、丝绸和铜钱搬入库房,忍不住失笑。

  事情之所以弄的这么别扭,还是因为李世民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自魏晋以来,还从来没有哪个君主,封赏过工匠的。

  好在温禾府里的这些工匠,大多都已经脱了**籍,其余的也都是他招募过来,不属于官方的工匠,所以也不属于**籍。

  这样一来,即便是消息传出去,也不会有什么人叽叽歪歪。

  “阿冬,别搬入库房了。”

  温禾突然开口。

  “把这些东西,都送到后园新建的工坊去。”

  阿冬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顿住,愕然道。

  “小郎君,您是说……把这些都都送给那些工匠?这可是五百贯钱,还有五十匹蜀锦、百匹丝绸,差不多是您三年的俸禄了!”

  他觉得肉疼,这些东西要是留着,够府里用好一阵子了。

  “分了。”

  温禾点头,确认道。

  “啊!”

  阿冬愕然。

  “我都想去做工匠了。”阿冬啧啧了两声。

  一旁正搬着铜钱箱子的齐三闻言,赫然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屑:“就你?连锤子都拿不稳,还想当工匠?你当个锤子的工匠,”

  “齐三!你**的活去,少管我的事!”阿冬顿时急了,转头怼了回去。

  齐三放下箱子,撇了撇嘴,小声骂了一句:“死阉人,也就只会在小郎君面前装样子。”

  这话刚落,正从库房走出来、准备清点赏赐的周福,脚步瞬间顿住,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他早年因家贫入宫当差,虽说如今已经不是宦官了,可这阉人的身份这辈子都洗涮不掉。

  温禾站在台阶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眉头轻轻一挑。

  有热闹看了。

  可惜手边没有瓜子,不然边吃边看,就更惬意了。

  齐三瞥见周福骤然变黑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舌头瞬间打了结。

  “额,周伯,我、我不是说您,我是……我是说前院那个挑水的,他、他昨天也骂过这话!”

  他急着辩解,话却越说越乱。

  这欲盖弥彰的模样,反倒让场面更尴尬了。

  周福压根没理会他的狡辩,板着脸转向温禾,躬身行礼后问道。

  “小郎君,今日您要用马车吗?府中车辆马匹多日未打理,积了不少灰尘。”

  齐三见状,连忙对着温禾挤眉弄眼,眼神里满是求助的哀求。

  他可知道清洗马厩有多累,那些马粪、草料混合在一起,臭得能把人熏晕,洗一天下来浑身都是味。

  温禾却装作没看见,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慢悠悠回道。

  “哦,今日不出远门,即便要去何处,骑匹快马便是,马车用不上。”

  “那正好。”

  周福顺势说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奴以为,齐三今日恰好空闲,不如就负责清洗所有马匹和马车,再把马厩彻底清扫一遍,也省得积污生虫。”

  他这话明着是征求温禾意见,实则早已拿定主意。温禾正想看热闹,当即点头。

  “周伯办事妥帖,自行安排便是。”

  “老奴明白了。”

  周福躬身应下,转头看向齐三时,眼神里带着几分警示。

  不远处的齐三瞬间面如土色,双腿都有些发软。

  府里虽只有五匹马、三辆马车,可马匹要刷毛、洗蹄、清理马具,马车要擦漆、扫尘、保养车轮,最要命的是马厩,里面积了半尺厚的垫草和马粪。

  这一套流程下来,少说也要折腾一天半,累不说,还得沾一身臭味。

  “哈哈哈!齐三,让你嘴欠!”

  一旁的阿冬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洗马厩好啊,正好让你尝尝马粪的味道!”

  他笑得正欢,尖锐的笑声在院子里格外刺耳。

  可这笑声还没持续三秒,就被周福冷冷打断。

  “小郎君当面,阿冬你如此喧哗失礼,成何体统?”

  阿冬的笑声戛然而止,连忙收敛起神色,正想赔罪,就听周福接着说道。

  “既然你这么有精神,今日便和齐三一同洗马、扫马厩,也好互相搭个伴。”

  “啊?”

  阿冬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尖锐的嗓音卡在喉咙里,发出一阵“嘎嘎”的怪响,活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笑了两声,就把自己搭进去了,看向齐三的眼神里满是绝望。

  齐三原本还委屈,见阿冬也落了同样的下场,顿时乐了。

  刚才还满心郁郁的他,倏然感觉身心畅快。

  “走啊阿冬,一起洗马去,咱们好好搭个伴!”

  “你们俩抓紧时间,日落之前必须把活计干完,若是偷懒耍滑,仔细你们的皮!”

  周福厉声呵斥,吓得两人连忙收敛神色,耷拉着脑袋去后院牵马了。

  温禾全程憋着笑,等两人走远了,才对着周福说道。

  “也该让他们俩受点教训,省得平日里总在府里打闹。”

  “小郎君宽宏,他们俩却越发没规矩,这段时日明争暗斗的没了规矩,日后只怕是要给小郎君惹出祸事,是该敲打敲打。”

  周福语气缓和了几分,躬身道。

  “那老奴这就吩咐仆役,把陛下的赏赐搬到后园工坊去?”

  “嗯,走吧。”

  温禾点头,率先朝着后园走去。

  后园工坊刚建成,大半面积被新挖的人工湖占据,湖水引渭水支流而来,潺潺流动间带着十足力道。

  湖边,一丈高的巨大木轮赫然立在水面,轮辐间绑着的竹筒随水流缓缓转动,舀起的湖水倾泻而下,溅起细碎水花。

  “哗啦啦”的声响在工坊里格外清晰。

  正是即将完工的筒车。

  木轮旁,三个工匠围蹲成圈,手里捏着木炭在地上画着草图,争论得面红耳赤,连温禾和周福带着仆役进院都没察觉。

  周福眉头拧成个疙瘩,暗自腹诽。

  这群人干活是尽心,可规矩也太散漫了,小郎君亲临竟无一人察觉,回头定要敲打敲打。

  “我跟你们说,这筒车力道够足,直接在轮辐上绑锻锤准行!”

  满脸络腮胡的鲁三锤拍着大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沾着铁屑的手掌在草图上一点。

  “上次试转,木轮能带起三百斤的石磨碾米,锻锤虽重,咱们在轮轴加个省力木楔,保管能把锤提起来!”

  “胡扯!”

  瘦高的程木山当即反驳,拿起木炭狠狠划掉草图上的锻锤,木屑簌簌往下掉。

  这二人便是这个工坊的两个负责人了。

  鲁三锤是被温禾从工部挖过来的铁匠,之前制造过马蹄铁,如今已经脱离了匠籍贯了。

  而程木山是他招募来的,在长安城内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木匠了。

  据他自己说,他师傅以前是墨家子弟,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除名了。

  “石磨是绕轴碾动,锻锤要上下猛砸!你这法子,锤柄准得卡在轮辐间隙里,轻则卡轴,重则崩裂,白费力气不说还得返工!得加曲轴,把木轮的圆周运动改成上下往复,这才对路!”

  “曲轴?你做得成?”

  鲁三锤挑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那物件要车得圆整不说,还得扛住锻锤的冲击力,稍有偏差就断成两截,砸了工坊里的窑炉,你担得起罪责?”

  站在一旁的年轻工匠苏二凑上前,攥着衣角小声插话。

  这苏二原本是热气球那边,如今热气球需要的木匠不多,所以温禾便将他调到这里了。

  “鲁师傅、程师傅,要不先做个小模型试试?用尺许的小木轮带动小铜锤,先测测直接绑和加曲轴的力道差异,省得浪费上好的硬木和铁料。”

  “毛头小子懂什么!”

  鲁三锤瞪他一眼,蒲扇似的手往他肩上一拍。

  “小模型力道跟丈高的真筒车能比?差着十倍不止!耽误了工期,小郎君要赶工造筒车送河北,你扛得住责罚?”

  “可盲目试造更误事啊!”

  苏二急得脸通红,梗着脖子辩解。

  “以前造玻璃瓶,不就是先做小模子试烧才少走弯路的吗?”

  两人正要争执,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

  众人猛地回头,才见温禾和周福站在三丈外,仆役们搬着朱漆箱子列在一旁,箱角隐约露出蜀锦的艳色。

  工匠们这才惊觉失了礼,慌忙拍掉身上的炭灰起身躬身,鲁三锤挠着后脑勺憨笑。

  “小郎君恕罪,我们琢磨水力锻造的法子入了神,没瞧见您进来。”

  “哦?水力锻造?”

  温禾眼睛一亮,迈过地上的草图走到木轮旁。

  “说说看,你们都有什么主意?”

  虽然他之前提过,但没想到,鲁三锤他们这么快就进入研究了。

  鲁三锤抢先说了直接绑锻锤加木楔的想法,程木山立刻补了曲轴传动的思路,两人说着又要吵起来,温禾抬手按住他们。

  “别争了,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

  他蹲下身指着草图。

  “老鲁说这筒车力道够,没毛病,带个石磨都轻松,但老程说运动方式不对,也没错,锻锤要的是上下砸的劲,不是转圈的力。”

  两人都愣了,没想到温禾一下就点中关键。

  苏二凑过来小声问:“那小郎君觉得,该用哪个法子?”

  温禾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扫了眼转动的筒车:“肯定是曲轴传动靠谱,能把转圈的力改成上下动,锻锤才能真正用得上劲。不过老鲁担心的承重和精度问题,确实得好好琢磨。”

  他顿了顿,看向工坊角落冒烟的土制高炉,语气笃定了些。

  “好在咱们有土制高炉炼的精铁,这事能办,之前用这精铁打马蹄铁,比熟铁耐磨三倍,做曲轴足够了。”

  鲁三锤眼睛一瞪。

  “土制高炉炼的精铁是硬,可料里难免有杂质,曲轴要做得圆还得带弯角,锻打的时候稍不注意就裂了!”

  “分两步来,先锻后磨,多烧几次火就行。”

  温禾蹲下身,用木炭在地上画了个曲轴草图。

  “先用土制高炉炼含碳量低点的软精铁,锻成粗坯,比成品宽一指就行,再把粗坯放进炭火里烧红,咱们用重锤先砸出轴身,弯角处慢慢敲,每敲三下就回炉退火,把精铁里的应力散了,最后用砂轮反复磨圆,杂质自然就磨掉了。”

  程木山凑近看草图,皱眉问道:“那圆度怎么保证?总不能靠锤子敲出规整的轴身吧?”

  “咱们做个砂轮就行。”

  程木山仍皱眉:“砂轮?那是啥?从没听过能磨精铁的东西。”

  鲁三锤也凑过来:“是啊小郎君,咱往常磨铁器都用磨刀石,硬邦邦的磨着费劲,这砂轮能比磨刀石好用?”

  温禾笑着蹲下身,用木炭画了个圆盘。

  “这砂轮就是个硬圆盘,做法简单,咱们用土制高炉炼精铁时,不是会筛出些细精铁砂吗?按三成精铁砂、六成黏土、一成细砂的比例混好,加水揉成泥团,压进圆形模子里,做成碗口大的圆盘,放进小火窑里慢慢烧硬,就成了。”

  鲁三锤摸了摸下巴,琢磨温禾说的法子许久。

  “这么说,倒真能成?那粗坯的弯角怎么铸得准?”

  “用泥范啊。”

  温禾笑道。

  “让小苏和泥做个曲轴模子,分成两半刻出凹槽,合起来灌满铁水,冷却后敲开泥范,粗坯就成了,比纯锻打省力气多了,正好他做曲轴模子的时候,把砂轮的圆形模子也一起做了,烧泥范的小火窑顺带就能烧砂轮,工序都能接上。”

  他指了指曲轴草图的轴颈处。

  “磨刀石是天然的,质地不均匀,磨精铁料容易打滑。这砂轮掺了精铁砂,硬度够还均匀,套在木轴上转着磨曲轴,既能把轴身磨圆,精铁料里的小杂质也能磨掉,小苏做泥范的手艺好,顺带就能把砂轮模子做了。”

  鲁三锤急的站了起来。

  “小郎君,小模型能试出退火火候吗?”

  “放肆!”

  一旁的周福看不下去了。

  这个鲁三锤怎么和小郎君说话的!

  你一个区区工匠……

  他顿时大怒。

  鲁三锤被他这么一呵斥,顿时也冷静下来了。

  他往常和别人争论惯了,一时间忘了此刻他面前的人是谁了。

  此刻他回过神来,脸上浑然大变。

  “小郎君,我……”

  “无妨,又没说什么重话,讨论激烈一些不算什么。”温禾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

  “你这站着,我还要抬头看你,太累了。”

  鲁三锤闻言,不禁讪讪。

  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

  不过刚才鲁三锤说的没错,制造小模型的话,火候确实实验不出来。

  “火候试不出来,但锻打角度能试啊。”

  温禾笑着解释,又在草图旁画了个小模型。

  “先找块硬木做个半尺小轮,再用土制高炉炼的废精铁料打个小型曲轴,就按刚才说的三锻一退的法子,小料好控火,先把弯角的角度试准。”

  “等小模型转着不卡壳了,再按比例放大,用正经软精铁料打真曲轴,保准一次成。”

  程木山眼睛一亮。

  “善哉!小模型即便断裂,亦不心疼材料,还可反复修改结构!”

  鲁三锤也琢磨明白,挠头道:“还是小郎君思虑周全,某这便去下料造小轮!”

  “别急着干活。”

  温禾朝周福使了个眼色,仆役们立刻打开箱子,铜钱和蜀锦的光泽晃得工匠们睁不开眼。

  “陛下知道你们连日赶工辛苦,赏下来的。”

  温禾声音洪亮。

  “先领了赏,歇会儿再干,攒足劲,咱们尽快把水力锻锤造出来!”

  工匠们彻底沸腾了,纷纷躬身谢恩:“谢陛下隆恩!谢小郎君体恤!”

  领赏时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这么多钱啊!”

  众人都瞪圆了眼眸。

  他们原本以为最多一人就一贯,这已经很不错了。

  可谁知道,每个人都有十几贯!

  这是要发财了啊!

  “这,这些都是给我们的?”鲁三锤难以置信的问道。

  他在工部二十多年,加起来得到的钱还没有这个零头多。

  “自然,只要你们好好干,日后还会更多,今日这些也不过就是小钱而已。”

  温禾不喜欢儒家的一点,就是所谓的存天理灭人欲。

  他也不知道程颢、程颐最开始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被人扭曲了。

  他只知道后世的说法就是在胡说八道。

  什么存天理灭人欲,人若是没有欲望,怎么能够向着星辰大海前进!

  鲁三锤攥着赏钱,眼中泛着泪。

  不仅仅是他,那些工匠也都是这样。

  “大家伙拿了钱,都别偷懒了,干活!”只听得鲁三锤振臂一呼。

  在场的工匠纷纷亢奋了起来。

  温禾站在一旁看着嘴角不禁上扬。

  不过走之前,他忽然想起一事,朝鲁三锤喊。

  “老鲁,打小曲轴的时候,轴颈处多留半指,以后要套铜套减少摩擦!”

  鲁三锤回头应道:“小郎君放心,小人记住了!”

  他话音落下,温禾随即点了点头。

  便带着周福离开了。

  他们才走出后院,只见一个小厮快步的从前面走来。

  周福见状,快步迎了过去,那小厮和他说了些什么,没多久他便折返了回来。

  “小郎君,方才工部派人传话,窦尚书已凑齐一百贯,问小郎君何时前往领取。”

  温禾眼睛一亮,阎立德的速度这么快吗?

  看来自己也得加快速度了。

  “正好!让小苏把小模型的泥范做好,我明天取了钱,顺便去工部借点铜料回来做铜套。”

  他看着转动的筒车,指尖轻点下巴。

  “等水力锻锤成了,再用它打筒车的齿轮,以后河北的水利工程,就能批量造筒车了,到时候就可以在河北建造一个大大的锻铁工坊。”

  望着工坊外潺潺流淌的湖水与转动不停的筒车,温禾心中豪情翻涌。

  有了加固后的堤坝拦水导流,再配上这批量打造的筒车。

  假以时日,这水力便能铺展到更多工坊,大唐未必不能踏入水力工业时代。

  想到此处,眼前仿佛已浮现出工坊林立、机器轰鸣的景象,温禾不由得握拳轻笑,只觉前路一片光明。

  他转头向着周福,语气轻快的说道。

  “周伯,今儿心情好,中午炖锅羊肉,再温壶好酒,好好解解馋。”

  见小郎君难得这般意气风发,周福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连忙应道。

  “哎!老奴这就去吩咐后厨,选那最嫩的羔羊腿,用陈皮慢炖,保准合您的口味!”

  看看日头已过巳时,温禾想起李泰几人还在书房钻研图纸,便打算过去瞧瞧进度。

  刚穿过栽满海棠的前院月洞门,就见远处巷口匆匆奔来个小厮,一身灰布短打跑得气喘吁吁,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黏住。

  这小厮竟没像往常般先向周福报备,反而径直绕过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温禾面前,身子一矮便要躬身,却被温禾抬手按住。

  不等温禾开口,小厮便把头埋得极低,在他耳边低声道。

  “小郎君,百骑的探子来了,就在后门的茶寮候着,说有要紧事面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