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二年,四月。

  新罗国,碧海环绕,山峦起伏。

  沿海的村落,渔民们如往日般驾着小舟出海。

  妇孺在滩涂上拾取贝类,一派宁静景象。

  然而,这份宁静骤然被打破。

  海平线上,出现了数艘形制怪异、体型颇大的船只。

  它们张着陌生的帆,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径直朝着海岸驶来。

  船至浅滩,尚未停稳。

  便有无数身材矮壮、发髻奇特、身着简易竹甲或皮甲的士兵。

  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哨,如同潮水般涌下船来。

  他们见人便砍,逢屋便烧,抢夺粮食、财物。

  甚至是掳掠妇孺。

  哭喊声、惨叫声瞬间取代了往日的渔歌与海浪声。

  初时,当地新罗官员还以为是寻常海寇流窜作案,急忙组织乡勇抵抗。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这批“海寇”人数众多。

  装备虽不精良却颇有章法,行动迅捷狠辣,且后续仍有船只不断抵达。

  其目标显然不仅仅是掠夺财物,更是要攻城略地!

  不过旬日,新罗国沿海的数座重要城镇相继陷落,烽烟四起。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飞快传至新罗国都金城。

  金城王宫内,新罗王奈解尼师今闻报,霍然起身。

  他脸色铁青,又惊又怒:

  “倭人!定是那倭国贼子!欺人太甚!”

  他忆起二十余年前,亦是倭国派兵侵扰新罗边境。

  虽规模不大,最终被击退,

  然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不想沉寂多年,倭国竟卷土重来,且势头如此凶猛!

  “大王!倭兵势大,连克我数城,其兵锋直指金城!”

  “国势危如累卵啊!”

  有老臣涕泣奏道。

  殿内一片慌乱,奈解尼师今强自镇定,环视群臣:

  “诸卿,可有良策退敌?”

  一员武将出列,愤然道:

  “大王!倭贼猖狂,臣愿领兵出战,誓死保卫金城!”

  另一文臣却忧心忡忡道:

  “将军勇武可嘉,然观倭人此番来势,恐非昔日可比。”

  “我国兵力本就不足,连番失利,士气受挫。”

  “若硬拼,只怕……只怕金城难保啊!”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位年长持重的大臣出列奏道:

  “大王,臣有一策。”

  “我新罗自先王起,便世代奉中原皇帝为宗主。”

  “称臣纳贡,未曾断绝。”

  “如今天朝上国,兵强马壮,威加海内。”

  “我们既为藩属,如今遭此大难,何不遣使向天朝求援?”

  “此正合宗主保护藩属之义也!”

  奈解尼师今眼中一亮:

  “卿言甚是!只是……该如何求援?”

  那大臣显然已有思量,从容道:

  “可速派使者,北上至汉之乐浪郡。”

  “乐浪太守张虎,乃名将之后,掌一方军政。”

  “先向其陈明情由,请求庇护与援兵。”

  “再由乐浪郡上报平州刺史府,最终直达洛阳朝廷天听。”

  “如此层层上报,方合礼制,亦能引起朝廷重视。”

  “善!便依卿所言!”

  奈解尼师今当即拍板,挑选能言善辩之重臣为使者。

  携带国书与厚礼,火速北上,奔赴乐浪郡。

  乐浪郡治所,太守府内。

  时乐浪太守,乃汉朝名将张辽之子张虎。

  此时的他,正值壮年,一身戎马气息尚未褪尽。

  他仔细阅罢新罗使者呈上的国书。

  又听其声泪俱下地陈述倭寇凶残、新罗危殆之情状,眉头紧锁。

  沉吟片刻,张虎放下国书,对新罗使者道:

  “贵国之情,本官已然知晓。”

  “倭人猖獗,实堪痛恨。”

  “然……”

  他话锋一转,“乐浪郡虽与贵国接壤,然出兵跨境之事,非本官一郡太守所能决断。”

  “依本官之见,新罗王不若暂避锋芒。”

  “携王室及重要臣工、部分百姓,先行迁入我乐浪郡内。”

  “我乐浪郡城高池深,兵精粮足,足以护佑尔等周全。”

  “待本官将此事急报朝廷,请得圣旨与平州援兵,再图收复贵国疆土,如何?”

  新罗使者闻言,脸色骤变,急声道:

  “张太守此言差矣!我王乃一国之君。”

  “岂有弃社稷、舍臣民于不顾,独自逃入他国避祸之理?”

  “若行此策,我王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有何资格再做新罗人之王?”

  “我新罗上下,宁可君臣一心,战死社稷。”

  “也绝不抛弃祖宗基业,弃国土臣民于水火!”

  张虎见其态度坚决,叹了口气:

  “贵使何必如此固执?”

  “暂避一时,并非放弃,乃权宜之计也。”

  “待天兵一至,自可光复河山。”

  新罗使者情绪激动,言辞愈发尖锐:

  “张太守!我等仰慕天朝之强盛,方世代称臣,岁岁纳贡,不敢有缺!”

  “如今天朝麾下藩属有难,遭受蛮夷侵凌。”

  “天朝竟连保护朝贡国这般最基本的宗主义务,都不能履行吗?”

  “贵国武力冠绝天下,雄兵百万,战将千员。”

  “难道还惧怕东海一隅之倭奴不成?”

  张虎被他质问,面色也有些不好看,沉声道:

  “非是天朝惧倭,亦非不愿保汝!”

  “实乃体制所限!”

  “辽东、乐浪,肩负拱卫北疆之重任。”

  “无朝廷明诏,任何兵丁不得擅动,更遑论跨境用兵!”

  “此乃铁律,本官亦不敢违逆!”

  李翊主导下的汉朝**,中央高度集权。

  并且朝廷是非常害怕边境拥兵自重的。

  尤其李翊打下了辽东,还有半个**半岛。

  朝廷如果要加强对这里的掌控力,就得屯重兵。

  这是一笔不小的财政开支,所以李翊也一直鼓励开源节流。

  同时,边疆屯有重兵,又很容易造成地方割据。

  甚至是拥兵自重。

  故而,朝廷严令,除非是遭受外敌侵略可以自行调兵外。

  任何时候,都不得擅自调动边境兵马。

  “可等到乐浪的奏报传到洛阳,朝廷再议决发兵。”

  “倭人早已兵临金城,甚至我国都已覆亡了!”

  新罗使者痛心疾首地争辩道。

  张虎无奈道:

  “正因如此,本官方劝尔等先行避入乐浪!”

  “非是惧战,实是程序使然!”

  “然,若那倭人胆敢犯我乐浪疆界,”

  他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斩钉截铁。

  “无需朝廷诏令,本官必亲提劲旅。”

  “将其尽数歼灭,一个不留!”

  如果倭人真打到乐浪来,那张虎自然师出有名。

  不过倭人要是不来,张虎确实不敢擅自出兵。

  新罗使者见张虎态度坚决,知再难说动。

  只得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与苦涩:

  “唉……天朝体制,竟如此……”

  “如此固守成规,不知变通乎?”

  他拱手一礼,“既如此,外臣告辞。”

  “唯望天朝能体恤小国艰难,早日发来援兵,救我新罗于倒悬!”

  送走新罗使者后,一旁的心腹从事忍不住低声抱怨:

  “府君,这新罗不过弹丸小国,蕞尔之邦。”

  “遭了倭贼,竟敢在我等面前如此颜色。”

  “言语咄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虎瞪了他一眼,斥道:

  “休得胡言!既为宗主,便有庇护藩属之责。”

  “此事关乎朝廷威信与边疆稳定,岂能因国小而生轻视之心?”

  “速去准备,本官要立刻起草奏章。”

  “以八百里加急,直送洛阳!”

  与此同时,

  洛阳,未央宫。

  朝堂之上,气氛同样凝重。

  扬州刺史张温派遣专人护送而来的前吴宣化从事朱应,正匍匐于地。

  将他所知关于孙权流亡夷州的前后经过,详尽无遗地禀报给皇帝刘禅及满朝文武。

  “……逆酋孙权,自秣陵败后,率残部数千。”

  “泛海东遁,历经风波,终至海外大岛夷州。”

  “其初至时,欲效仿勾践,卧薪尝胆。”

  “然夷州地僻蛮荒,水土恶劣。”

  “土人彪悍不服王化,其势日渐衰微。”

  “如今虽僭号‘夷王’,实则困守北部沿海数处据点。”

  “兵不满万,船仅数十,全赖劫掠与零星贸易苟延残喘……”

  朱应声情并茂,最后叩首道:

  “陛下!孙权乃国之大敌,虽窜逃海外,然其名号犹在。”

  “若任其盘踞,恐日久生变,或与海上宵小勾结,滋扰海疆。”

  “臣恳请陛下发天兵跨海东征,铲草除根,永绝后患!”

  “臣愿为向导,万死不辞!”

  皇位之上,刘禅听罢,面露感慨之色,唏嘘道:

  “想不到……当年雄踞江东,与皇考及曹贼鼎足而立的吴王孙权。”

  “竟落得如此境地,困守蛮荒孤岛。”

  “着实令人……感慨万千啊。”

  朱应见刘禅似有怜悯之意,心中大急,再次强调:

  “陛下!切不可因妇人之仁而纵虎归山啊!”

  “孙权虽落魄,然其枭雄之心未死。”

  “且夷州经过其十余年经营,已非完全不毛之地,若……”

  “朱应!”

  话未说完,已被一声冷喝打断。

  只见长史杨仪出列,面色冷峻,斥道:

  “汝不过一叛主来投之降臣,安敢在御前妄言兴兵,蛊惑圣听?”

  他转向刘禅,躬身奏道:

  “陛下,夷州远在海外,蛮烟瘴雨,乃不受教化之地。”

  “孙权流落至此,如同猛虎失据于荒野。”

  “爪牙再利,亦难有作为。”

  “其对我中原大一统之江山,早已构不成丝毫威胁。”

  “若为此等苟延残喘之流,兴师动众,跨海远征,耗费钱粮无数。”

  “劳扰东南沿海百姓内迁避战,此非仁政所为,更有伤天和!”

  “臣以为,绝不可行!”

  费祎亦出列附和:

  “……杨令君所言极是。”

  “陛下,当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

  “首重者乃内修政理,与民休息。”

  “跨海征夷,胜之不足为武,败则徒损国威。”

  “且空耗国力,于国于民,有百害而无一利。”

  “朱应此人,无非是惧孙权报复,兼欲借朝廷之力救其陷于夷州之家人。”

  “其心可谅,其言却不可取!”

  朱应被杨仪、费祎一番驳斥,面色涨红。

  尤其是杨仪那句“夷州比不比得上中原”的反问,更是让他哑口无言。

  夷州纵然经过些许开发,又如何能与物华天宝、繁华似锦的中原相比?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赖以说服朝廷的最大筹码。

  在对方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

  刘禅见两位重臣皆强烈反对,不由将目光投向一直沉吟未语的诸葛亮:

  “丞相,您看此事……该当如何?”

  诸葛亮羽扇轻摇,神色平静,缓缓开口道:

  “陛下,杨令君、费尚书所言,老臣亦深以为然。”

  “孙权窜逃夷州,形同流放。”

  “其势已微,其地已僻。”

  “跨海远征,师出之名为何?”

  “若为剿灭前朝余孽,则其已不足虑。”

  “若为开疆拓土,则夷州蛮荒,得之何益?”

  “且用兵必扰民,江南沿海百姓必受迁徙之苦。”

  “反而需派驻官吏,移民实边,耗费巨大,收益甚微。”

  “权衡利弊,确是不宜大动干戈。”

  “不若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

  “若其安分,则相安无事。”

  “若其胆敢犯边,再以雷霆击之,亦不为迟。”

  诸葛亮一番分析,条理清晰,利弊分明。

  听得刘禅连连点头,朱应则面如死灰。

  心知朝廷发兵之望,恐已渺茫。

  就在此事看似将要尘埃落定之际,

  一个苍老却依旧雄浑有力的声音,自殿门外朗朗传来:——

  “陛下!诸公!”

  “老夫倒以为,这夷州……非但可打,而且该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已致仕荣休的前首相、大司马大将军李翊。

  不知何时已立于殿门之外,此刻正缓步踏入殿中。

  他虽身着常服,白发萧疏。

  然步履之间,那股久居上位、执掌乾坤的威严气度,依旧令人心折。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皇帝刘禅,都聚焦于这位帝国传奇人物的身上。

  方才几乎已成定论的议题,因他的突然出现与截然不同的观点。

  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李翊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在未央宫殿堂内激起层层涟漪。

  霎时间,所有目光,惊愕的、不解的、探寻的。

  齐刷刷地聚焦于这位虽已致仕,威望却丝毫未减的老人身上。

  以诸葛亮为首的文武大臣,虽感意外。

  但仍不失礼数,纷纷向李翊躬身行礼。

  皇帝刘禅更是从御座上微微前倾,语气带着敬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相父来了!快,赐座!”

  早有内侍机敏地搬来锦墩,置于御阶之旁,地位超然。

  李翊也不推辞,安然坐下。

  这一幕,看得跪伏在地的朱应心头剧震,暗忖:

  “久闻李翊在汉朝地位尊崇,形同亚父。”

  “今日一见,方知传言非虚!”

  “竟能在天子面前赐座,此等恩遇,古今罕有!”

  刘禅见李翊坐定,便欲将朱应之事再述说一遍:

  “相父,此事乃是……”

  李翊却微微抬手,打断了刘禅的话。

  目光平静地扫过朱应,淡然道:

  “陛下,此事之来龙去脉,老夫在殿外已大致听闻。”

  “此来,是想先听听陛下与诸公之见。”

  刘禅见李翊已知晓,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朕与诸卿商议,皆以为夷州远悬海外,蛮荒未化。”

  “本是天然流放之地。”

  “孙权窜逃于此,形同囚徒。”

  “其势已微,其地亦僻。”

  “朝廷若为此大动干戈,跨海远征,未免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朕意,不若效仿上古怀柔之策,遣一使者。”

  “宣示天朝恩威,赐封孙权为‘夷州牧’。”

  “令其向我大汉称臣纳贡。”

  “若其安分守己,则容其在夷州存续。”

  “若其心怀不轨,再兴兵讨伐不迟。”

  “如此,既可彰显天朝上国之气度,成就万邦来朝之盛景。”

  “亦免东南沿海百姓受迁徙征战之苦,相父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此乃老成谋国之道!”

  “怀柔远人,正合王道!”

  刘禅话音刚落,杨仪、费祎等一众大臣纷纷出言附和。

  显然对此决策已达成共识。

  然而,李翊端坐锦墩之上,眉宇间却如同凝结了一层寒霜。

  隐见“川”字纹路,显然心中并不认同。

  他未直接回应刘禅,而是将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诸葛亮,沉声问道:

  “孔明,汝亦认为,夷州不该取,孙权不必剿吗?”

  诸葛亮感受到李翊目光中的质询之意,心中微凛。

  他轻摇羽扇,斟酌言辞,缓声道:

  “相爷垂询,亮不敢不直言。”

  “相爷素来主张与民休息,不轻启战端,此乃强国富民之根本。”

  “亮实不解,为何此番对跨海征伐一蛮荒孤岛,如此执着?”

  他顿了顿,继续剖析利害:

  “征伐夷州,以我大汉水军之强,攻克或非难事。”

  “然,难在治理,难在长久!”

  “夷州本化外之地,土人彪悍,不服王化。”

  “朝廷若欲实控,需派驻流官,戍守军队。”

  “移民垦殖,开辟道路……”

  “此间所耗之人力、物力、财力,恐将是天文之数。”

  “更兼海峡阻隔,风涛难测,讯息往来不便。”

  “一旦中原稍有变故,朝廷控制力稍减。”

  “此地将首当其冲,脱离掌控,恐非朝廷所能持续。”

  “既然得之难守,易失难管。”

  “又何必徒耗国力,苦了东南沿海需提供兵员、粮秣之百姓?”

  “亮窃以为,放任其自生自灭。”

  “或行羁縻之策,方为上选。”

  诸葛亮这番分析,逻辑清晰,切中时弊。

  听得殿内众臣频频颔首,连刘禅也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李翊听罢,沉默良久,殿内气氛一时凝滞。

  他缓缓抬眼,目光深邃。

  仿佛能穿透殿宇,望向不可知的未来。

  最终缓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超越时代的沉重:

  “孔明所言,立足于当下之国情民力,确是老成持重之论。”

  “诸公之虑,亦在情理之中。”

  “老夫……不怪尔等眼界之局限。”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然,老夫所思所虑,却非止于眼前这十年、二十年之得失!”

  “吾之目光,需得更长远些!”

  “老夫断言,夷州此地,绝非可有可无之荒岛!”

  “其于我大汉海疆,有着至关紧要之战略作用。”

  “乃是拱卫我东南沿海门户之天然屏障!”

  夷州的地域战略作用,自不必多说。

  实事求是的讲,

  对于中华而言,最完美的版图——

  其实就是清朝巅峰时期的秋海棠叶。

  清朝以前的版图,虽有也有大一统王朝,但都具有明显的缺点。

  两汉鼎盛时期最长,有四百多年。

  但没有统治蒙古高原、东北和青藏高原。

  唐朝时期青藏高原和东北大部分都没有统治过,鼎盛时期也就有几十年时间。

  安史之乱后版图急速退缩。

  元朝虽然疆域广大,远超汉唐。

  有效统治着雪区、蒙古、东北及西伯利亚中南部。

  但唯独没有管辖西域,西域当时属于察合台汗国。

  只有到了清朝,所有中国传统意义上的边疆都划归于它的统治之下。

  清朝先后统一东北、入主中原、**、收服喀尔喀、三征准噶尔、平定回部、平定雪区。

  到了乾隆时期,疆域最终达到鼎盛的1320万平方公里,并且稳定了一百多年。

  版图雄浑饱满,美感十足,也就是我们熟知的秋海棠。

  外东北隔着外兴安岭把俄罗斯挡在了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里。

  中国多了两个临海,日本海和鄂霍次克海,多了12000公里的海岸线。

  黑龙江也有了出海口。

  中国东北完全可以凭借优越的地理位置和日韩进行贸易,加快东北经济的快速发展。

  从地缘战略上看,中国可以从南北两个方向钳制日本。

  至于西边,青藏高原也被中国控制。

  隔着高耸入云的喜马拉雅山脉,可以有效地把山那边的势力阻挡在外边。

  就像印度开国总理尼赫鲁所说的那样:

  “谁占据了那片褐色大陆,谁就将在亚洲大陆占据优势地位。”

  狭义的西域部分完全被清朝占据,巴尔喀什湖以南的七河流域。

  也就是国人所说的外西北在大清伊犁将军的管辖之下。

  以大湖、沙漠、草原和天山西段山脉构成的屏障,使得整个新疆地区22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显得饱满而又安全。

  当然最重要的部分还是蒙古地区。

  从外蒙古出发,能直接威胁中国的华北、西北和东北地区。

  如果外蒙古在手里,国防前线就能向北推移几千公里,受威胁的就是西伯利亚了。

  所以对于中华而言,理论上讲,秋海棠叶就是最完美的版图。

  要战略有战略,要纵深有纵深。

  要种田的地,有种田的地。

  不论疆域,还是海岸线,都要非常好的战略纵深。

  而夷州的地理位置,更是类似于东南沿海卫星一样的存在。

  “拱卫沿海?”

  杨仪对李翊这个论调,忍不住出声质疑。

  “相爷,我大汉水师纵横江河,威震四海。”

  “如今海晏河清,何处需要一蛮荒岛屿来拱卫?”

  “此岂非画蛇添足乎?”

  “是啊,相爷是否过虑了?”

  “海外蛮夷,焉能威胁我天朝海疆?”

  众臣议论纷纷,皆露不解之色。

  唯有诸葛亮,羽扇微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

  他紧紧盯着李翊,试探着问道:

  “相爷之意……莫非是担忧。”

  “未来可能会有……来自海外之威胁?”

  此言一出,满殿皆寂!

  随即,不少大臣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甚至觉得荒谬的神情。

  海外威胁?

  茫茫大海,波涛汹涌。

  除了些许零星海寇,还能有何威胁?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一片质疑的目光中,李翊却缓缓点头,语气缥缈而坚定:

  “海外之事……未可知也。”

  “然,防患于未然,乃立国之本。”

  他不再纠缠于虚无缥缈的未来威胁,转而具体阐述。

  “即便不论远虑,单说近益。”

  “夷州据东海之要冲,控南北之航道。”

  “得其地,则我水师有了前出大洋之跳板,商船有了避风补给之中继。”

  “其地虽现下蛮荒,然山林茂密,土地肥沃。”

  “若善加经营,亦可成为鱼米之乡,缓解东南人口压力。”

  “此乃实利也。”

  他看向诸葛亮,回应其关于失控的担忧:

  “至于孔明所虑,将来中原遭逢动荡,夷州或会失控……”

  “此事,老夫岂能不知?”

  “然,难道因噎废食?”

  “我辈所能为者,乃是在国力鼎盛之时。”

  “将此战略要地,纳入华夏版图。”

  “确立统治之基,留下法理之据!”

  “即便将来一时失控,亦要让我华夏子孙后世皆知——”

  “夷州,乃中华自古之疆土,不容分裂!”

  “至于收复之事,”

  他语气沉凝,带着一种对后人的无限期许。

  “则需相信后人之智慧与魄力!”

  “我辈之责,在于开其端,奠其基!”

  诸葛亮听着李翊这番前所未闻的宏大叙事,眼中光芒闪烁。

  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喃喃道:

  “相爷之意……竟认为在未来。”

  “海上之舰队,其重要性将堪比甚至超越陆师?这……”

  “大海,浩瀚无垠,蕴藏着无穷之机遇,亦可能潜藏着未知之风险。”

  李翊意味深长地道,“于我辈而言,大海或显遥远陌生。”

  “然正因其遥远,更需心存敬畏。”

  “正因其陌生,更需拥有搏击风浪、守护海疆之力量!”

  “岂可因目力所不及,便高枕无忧,视万里海疆为坦途?”

  御座上的刘禅,虽未能完全理解李翊与诸葛亮对话中深远的含义。

  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一点:——

  相父决心已定,要取夷州!

  他当即表态:

  “相父深谋远虑,非朕所能及!”

  “既然相父认为夷州如此重要,朕必全力支持!”

  “剿灭孙氏,收夷州入版图!”

  “善!”

  李翊颔首,随即目光转向一旁因局势逆转而目瞪口呆的朱应。

  “朱应,汝熟悉夷州地理水文,又与孙氏内部多有接触。”

  “此次进军夷州,路线规划、情报搜集等务。”

  “便由汝牵头负责,务必详尽周密!”

  朱应本已绝望,万没想到峰回路转。

  自己不仅劝动了朝廷出兵,更被委以如此重任!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涕泪交加,连连叩首:

  “罪臣朱应,谢陛下隆恩!谢相爷信任!”

  “定当竭尽驽钝,效犬马之劳,以报天恩!”

  就在朝廷上下因李翊一席话而转向,开始筹备跨海东征事宜之际。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鸿胪寺官员手持一封插着羽毛的加急文书。

  疾步入内,高声禀报:

  “陛下!八百里加急!”

  “辽东乐浪郡守张虎急奏!”

  “我朝藩属新罗国,遣使告急。”

  “称其国正遭海外倭国大举入侵,情势危急,恳请天朝速发援兵庇护!”

  此言一出,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堂再次哗然!

  与征伐孤悬海外的夷州不同,对于救援藩属新罗。

  满朝文武几乎瞬间达成了一致。

  天朝上国的责任感与荣誉感,此刻占据了上风。

  “陛下!新罗乃我大汉藩属。”

  “岁岁朝贡,恭顺有加。”

  “今遭蛮夷侵凌,天朝若坐视不理,岂不令四方藩邦心寒?”

  “倭国撮尔小邦,竟敢犯我天威,侵我属国,必须严惩!”

  “臣请陛下速发辽东精兵,跨海救援新罗,扬我国威于域外!”

  群情激昂,纷纷要求先行救援新罗,夷州之事似乎可以暂缓。

  刘禅见众意如此,不由再次看向李翊,询问道:

  “相父,您看这……”

  李翊眉宇间那“川”字纹路愈发深刻,显然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权衡。

  他目光扫过群情激愤的众臣,又似透过他们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与决断:

  “……也罢。”

  “新罗求援,关乎宗主威信,不可不应。”

  “那便……先援新罗,再图夷州。”

  朝议散去,众臣各怀心思离去。

  诸葛亮刻意放缓脚步,待众人走得远了,方与李翊并肩而行。

  “相爷,”

  诸葛亮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探究。

  “今日朝堂之上,您言我等眼界有局限。”

  “亮回去后深思,自觉已将目光放至未来二百年。”

  “依亮推演,二百年内,夷州之于中土。”

  “恐仍难提供相爷所言之‘战略作用’。”

  “不知相爷所言之‘长远’,究竟远至何时?”

  李翊停下脚步,望向宫墙外辽阔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句:

  “若将目光……放至两千年后呢?”

  “两……两千年?!”

  诸葛亮纵然智计超群,闻此亦不由浑身一震,愕然当场!

  这已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极限!

  “时代洪流,滚滚向前。”

  “未来之变局,非我等今日所能尽窥。”

  李翊语气沉凝,“然,老夫可断言。”

  “夷州之战略地位,随时间推移,只会愈发重要!”

  “我非不知今日取之,他日或失。”

  “然,取之,便是留下印记,埋下种子!”

  “要让后世子孙皆知,此岛乃我先辈流血打下之疆土。”

  “法理、情理皆属中华!”

  “纵有波折,此念不可移!”

  “此即我辈为后人所能做之事!”

  诸葛亮怔怔地看着李翊,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亦师亦友的巨擘。

  良久,他深深一揖:

  “相爷之深意,亮……今日方悟。”

  “是为子孙万代计,非为一时得失论。”

  李翊微微颔首,转而谈及新罗之事:

  “至于救援新罗,亦非全无益处。”

  “倭国……朝廷对其知之甚少。”

  “借此机会,或可窥其虚实,加强我与海外诸国之联系。”

  “开阔眼界,总非坏事。”

  诸葛亮闻言,心中一动。

  想起李翊一直以来力主开拓海贸、加强对外往来之举,不由试探问道:

  “相爷似乎……对海外之事,格外执着?”

  “莫非海外,有何令相爷如此着迷之物?”

  他心中甚至闪过一丝念头。

  莫非位极人臣、年事已高的李相爷,亦如当年始皇般。

  暗存探寻海外仙山、求取长生之念?

  李翊何等人物,立时看穿诸葛亮心思。

  他不由莞尔,调侃道:

  “孔明啊孔明,莫非以为老夫欲效徐福故事,求那虚无缥缈之长生药否?”

  他收敛笑容,正色道:

  “老夫所望者,乃欲打破国人‘天朝上国,无所不有’之固步自封!”

  “要让世人知晓,海外亦有广袤天地。”

  “奇异物产,迥异文明!”

  “知己知彼,方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若一味沉醉于中央之国之旧梦,终有一日,会为时代所弃!”

  诸葛亮心神再震:

  “相爷……此亦是为那‘两千年后’之未来着想吗?”

  “是否……太过遥远了?”

  “确实遥远,远超常人想象。”

  李翊坦然承认,目光却依旧坚定。

  “老夫亦不奢望能于朝夕之间改变世人之观念。”

  “然,重要的是,先将此‘重海’、‘开眼’之思想种子,埋植下去。”

  “待以时日,沐浴风雨,总能生出根芽。”

  “这,便是我辈能为后世所做之另一件事了。”

  言罢,李翊不再多言。

  拄着拐杖,缓步向宫外走去。

  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汉白玉的台阶上。

  那背影虽略显佝偻,却仿佛承载着一个跨越千年的沉重梦想。

  诸葛亮驻足原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心中波澜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他隐隐感觉到,李翊今日所言所行。

  正在为这个庞大的帝国,悄然指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方向。

  或许在李翊这样的思想浪潮的带动下。

  华夏子民,未来可能真的会在海外寻求一方道路也说不定。

  但那皆是后来之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