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拍卖行在京市城西,以拍卖国内近当代艺术品为主要项目。

  这一场拍卖出现了几个大师之作,座无虚席。

  沈榆和谢宴州的位置在第三排。

  坐下时,沈榆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想找找有没有和自己一样急切的人。

  但周围不是闲散的贵妇,就是专业代拍人,个个气定神闲。

  手背被轻轻拍了两下,谢宴州握着他的手,低声安抚:“没事。”

  心中的焦虑缓解了几分,沈榆缓缓吐出一口气。

  距离开始还有十分钟左右,谢宴州接到一通电话。

  青年温和神色变为认真,低声应了几句。

  挂断后,谢宴州对沈榆说:“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

  “什么事?”沈榆随口问。

  “和人说几句话。”谢宴州看见他望过来的样子,指尖动了动,忍住**对方脸颊的冲动,“去去就回。”

  “好。”

  沈榆点头。

  谢宴州走后,身边的位置空了下来。

  沈榆百无聊赖地翻看拍卖会的册子,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好巧呀,沈同学你也在。”

  沈榆回头,正对上江晴婉笑眯眯的眼睛。

  “姐姐?”沈榆有些惊讶,“好巧,今天没去玩吗?”

  周五那天江晴婉说周末要跟朋友去游轮,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我来帮我爸个东西啦。”江晴婉捋了一下长发,“等会结束喊上你老公一块儿吃个夜宵呗。”

  其实沈榆不太擅长和女生相处,也没异性朋友,但对只见了几次面的江晴婉反感不起来。

  或许是她的自来熟总让人感觉亲切。

  沈榆点点头:“好,你想吃什么?我等会先订。”

  “火锅!”

  “好。”

  江晴婉没事干闲聊:“你吃火锅一般下什么?”

  “除了香菜香菇,都还好。”

  “我也是我也是!”江晴婉激动认亲,“我也从来不吃!我爸也不吃!我哥也不吃!”

  有共同讨厌的东西很容易拉近距离,沈榆顿时觉得江晴婉更亲切了。

  沈榆顺势和她闲聊:“你还有哥哥吗?”

  “有啊,一个妈生的。”江晴婉撇嘴,“我哥挺烦人的,就周信那小子一天到晚跟着他……”

  话说到一半,江晴婉忽然顿住,眉心皱起,盯着离自己很近的沈榆看。

  沈榆此刻微侧着头,水晶吊灯明亮的光线打在他脸上,将五官勾勒得更立体。

  但让江晴婉震惊的,是对方这个角度,和自己哥哥神似的眉眼。

  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周信之前的话——

  “你没发现吗?他和我哥真的挺像……”

  江晴婉之前只觉得帅哥的帅都是相似的,没怎么放心上。

  然而现在近距离看沈榆,江晴婉不禁头皮发麻,心跳如鼓点急促。

  想到自己来京的目的,江晴婉脱口而出:“难道你也是来拍那个的?!”

  沈榆眉心微皱:“哪个?”

  “就是——”

  江晴婉急促出声,然而还没说完,手机便震动起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看了眼手机屏幕,江晴婉有些错愕,接起来往外走:“哥?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来门口接我。”对面声音清冷。

  江晴婉惊讶:“你来了?”

  “嗯,快点。”

  她乘电梯下楼,顺着走廊转了个弯,远远看见一个清隽身影立在门边。

  门童恭敬开门,江晴婉走出去时,和进门的谢宴州擦肩而过。

  她没注意,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得忙到七八月再回?”

  “你做事我不放心。”青年理由很充分,“想想,还是回来再叮嘱你几句。”

  江晴婉火大:“……我做事你不放心?江清墨,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别在这装爹,我厉害着呢。”

  “是吗?”江清墨把手机装口袋,淡淡睨她,“那跟沈榆见那么多次,你没发现他是姑姑的儿子,是你表弟?”

  江晴婉走近后微微侧头,在和沈榆刚才说话时差不多的角度,她哥的脸和沈榆惊人相似。

  她刚才的猜测成真了。

  江晴婉后知后觉在心里骂自己笨,但又不想丢脸,狡辩道:“我——我刚要发现!要不是你,我就跟他相认了!”

  “行了,先进去。”江清墨看了眼腕表,拍卖会快开始了,他扣着妹妹的肩膀,带着她往里走,“今天别拍那个长命锁,留给沈榆。”

  “可是爸爸就是让我来拍长命锁。”江晴婉疑惑,“为什么不能认?当年是意外,姑姑她还在生气吗——”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姑姑已经去世了。”

  “收养姑姑的那户人家,最近和沈家闹得不可开交。”电梯到站,江清墨压低声音,在对方耳边语速极快地阐述自己的顾虑,“我怕沈榆会对我们这些表亲有抵触心理,先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们做亲子鉴定。”

  这话说完,电梯门正好打开。

  江清墨推了一把呆愣的妹妹,让她继续拍卖。

  电梯门合上,江清墨看着镜面墙里的自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实际上,江清墨千里迢迢从地球另一边赶到这里来,就是想和妹妹一起找到姑姑,带姑姑回家。

  可刚落地,他就接到薛远庭的电话。

  得知姑姑去世后,江清墨更是马不停蹄往拍卖行赶来,想带沈榆回江家。

  但到楼下,先见到的是早就等在这里的谢宴州。

  江家和薛家原先有过合作,因此江清墨和薛远庭算比较熟悉。

  他听说谢宴州和沈榆有联姻意向,在谈恋爱,但由于和谢宴州只接触过几次,算不上熟,不太清楚对方的来意。

  两人对视片刻,谢宴州先开了口。

  “江先生,沈榆替他母亲找了很久亲人,但常常失望。”谢宴州说,“如果可以,希望不要让他再次希望落空。”

  比起妹妹,江清墨要敏锐很多。

  他当即同意下来,保证自己不会情绪过分激动,也不会戳到沈榆伤口,先做亲子鉴定。

  但江清墨今天想先见见沈榆。

  见见他素未谋面,却牵挂数年的亲人。

  江清墨在室外抽了一根烟,回到车内。

  他父亲江远此刻刚结束国际会议,正在赶回来的飞机上。

  江清墨简短地发了消息,沉默地坐在车里等待,顺便处理堆积的事务。

  九点左右,车窗被人敲了两下。

  江晴婉站在外面,深吸一口气,说:“哥,我把人带来了。”

  她侧过身,露出站在不远处的沈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