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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是被剧毒的蝎子蛰到,又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极其秽物,猛地摇头摆手,脸上瞬间爬满了浓烈的惶恐和抗拒,身体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一步,后背再次重重撞在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可!万万不可,师弟快收起来,这些……这些都是陈武的东西,沾染着他身死道消的怨念因果,我……我岂敢沾染?”

  “师弟你自己处理便是,我……我不要!”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尖锐,眼神中透着纯粹的厌恶和恐惧。

  拿死人的东西?

  尤其是刚刚目睹了那人极其惨烈的死状和神魂俱灭的下场?

  想想都让她头皮发麻,浑身冰冷。

  更何况,一旦拿了,就等于彻底坐实了“分赃”之名,与李玄的捆绑更深、更无法分割,她本能地想要逃避这种实质性的牵连,仿佛只要不碰,就能在心理上保留一丝虚幻的距离感。

  李玄看着她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抗拒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心中了然。

  他略一沉吟,目光在储物袋中扫过,最终从中取出一块最普通、灵力最微弱的下品灵石。

  这块灵石个头不大,灰扑扑的毫不起眼,在一堆中下品灵石中属于最底层的那类。

  “师姐此言差矣。”李玄上前一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将那块冰凉粗糙的下品灵石不容分说地塞进柳梦因为僵硬而微微颤抖的手中。

  他的指尖在接触到柳梦冰凉掌心时,感受到她猛地一缩。“若无师姐与我同行,共同承担宗门探查之责,我又岂能寻得此等机会……了结此獠?”

  “陈武之死,师姐也是见证者,亦是承担了风险。”

  “师姐受惊是实情,此区区一块灵石,只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为师姐压惊,若师姐执意不收……”李玄的声音微微下沉,眼神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看向柳梦,“倒显得我李玄不懂感恩,暗自猜忌,心中反倒难安了。”

  他的话语柔中带刚,充满了精心设计的逻辑。

  既是“心意”,又是“压惊”,更是“感恩”,最后还点出了不收反而会引发猜忌的可能。

  每一层都恰到好处地堵住了柳梦可能拒绝的理由。

  柳梦低头,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块冰凉、粗糙、灵力微弱得可怜的下品灵石。

  这块小小的石头,此刻在她手中却感觉重逾千斤,带着滚烫的烙印。

  她瞬间明白了李玄更深层、更冷酷的用意——这绝对不仅仅是“压惊”,这是将她彻底拉下水的投名状,是捆绑灵魂的最后一根锁链。

  拿了这块灵石,无论其价值多么微不足道,她就是实实在在、无法辩驳的“共犯”,分享了杀死陈武的“战利品”。

  日后若东窗事发,宗门追查到此物或其来历,她绝无可能再撇清干系,一句“我什么都没拿”只会显得苍白可笑、欲盖弥彰。

  李玄这是在用一块最廉价的灵石,堵死她未来所有可能的退路。

  一股冰冷的寒意再次从脚底疯狂涌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抬起头看向李玄,对方的目光平静无波,深邃得如同古井,却带着洞彻人心的冰冷力量。

  所有抗拒的话语都死死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夹杂着认命的苦涩和绝望。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收紧手指,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枚象征着无法逃脱命运的最低阶下品灵石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再次因为用力而泛起失血的青白色泽。

  “师弟好意,”柳梦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带着难以掩饰的艰涩和一丝认命的苦涩,“师姐……心领了。”

  她努力地、极其勉强地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直白,补充道:“如此也好,拿了这灵石,日后若真有波折,师姐我也休想置身事外了,师弟大可放心。”

  她的话语直白地道破了李玄的用意,也表明了自己接受现实、再无反抗念头的态度,一块灵石,一块微不足道的石头,买断了她未来的选择,买断了她的沉默,买断了两人之间名为“共犯”的捆绑。

  李玄见她终于收下,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满意神色,如同冰面上掠过的一道微光,转瞬即逝。

  “师姐言重了,你我同门,此番同历生死,自当同舟共济,祸福相依。”他不再多言,利落地收起那个沉重的储物袋,仿佛刚才那场决定命运的交易从未发生。

  “走吧,师姐,任务要紧。”

  “耽误良久,还需尽快完成探查任务,回去复命。”李玄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那种沉稳内敛,仿佛刚才的杀伐与胁迫都只是幻影。

  他示意柳梦跟上,自己则不动声色地迈步,走到了柳梦斜前方的位置,保持着半个身位的领先,隐隐将她护在身后。

  经历了陈武的卑鄙偷袭,他对这看似寂静、实则步步杀机的洞穴充满了最高级别的警惕,更不放心将自己的后背轻易暴露给任何人——即使这个人是刚刚立下神魂誓言的柳梦。

  同时,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时刻留意着柳梦的状态和精神波动,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异动。

  柳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压制住灵魂深处那挥之不去的寒意和屈辱感。

  她将那块如同烙铁般滚烫的灵石迅速塞进自己腰间的储物香囊最深处,仿佛要将其永远埋葬。

  她迈开有些虚浮的脚步,跟了上去,虽然身处危机四伏的险境,身边又是刚刚灭杀了同门、手段狠辣诡秘的心狠之辈,但此刻的李玄,确实成为了她在这片死亡洞穴中唯一能依靠的屏障。

  这种复杂到极致、夹杂着恐惧、依赖和被迫屈从的感觉,让她心情愈发沉重如铅。

  两人沿着洞穴主道,踩着湿滑冰冷的地面,继续向更深处进发。

  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混合着尸骸腐朽的恶臭越来越浓烈刺鼻,几乎令人窒息。

  四周愈发寂静得可怕,只有他们刻意压低的、如同幽灵般的脚步声和岩壁上方偶尔传来的、单调而冰冷的滴水声在空旷的甬道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洞壁和地面开始出现更多巨大的、如同恶兽犁过般的深刻爪痕,以及岩石被恐怖力量撞击形成的蛛网状凹陷和巨大坑洞。

  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发黑、散发着令人作呕腥气的粘稠血迹如同不详的地毯,铺满了前方的道路。

  残破的巨大骸骨散落各处,有的被啃噬得面目全非,有的则被蛮力撕扯折断,上面甚至还粘连着暗红的筋肉组织。

  显然,这里不仅是强大异兽的活动区域,更是它们血腥搏杀的残酷战场。

  李玄的神识如同最敏锐的触手,被他提升到了极限,谨慎地向前方和四周延伸探查,如同无形的雷达,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空气流动或细微声响。

  柳梦也强打精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任务上,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神识也尽力铺开,希望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或证据带回宗门。

  但两人都保持着绝对的沉默,方才发生的事情像一层无形而厚重的隔膜笼罩在两人之间,将他们隔绝开来。

  空气中弥漫的只有警惕、防备和一种难言的压抑。唯有探查任务本身,是此刻唯一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避免尴尬沉默的共同语言。

  他们小心翼翼地转过一个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表面布满奇异纹理的钟乳石柱,前方的空间陡然变得更加开阔,豁然开朗。

  一个庞大得如同地下广场般的巨大穹隆出现在眼前。

  穹隆高达数十丈,顶部倒悬着无数狰狞的黑色石笋,仿佛择人而噬的獠牙。

  穹隆中央的地面上,骸骨的数量和体积都远超之前所见,堆积如山。

  其中一些骨骼巨大得惊人,显然是某种可怕的庞然大物所留,上面还粘连着暗红的、尚未完全**的筋肉组织,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腥臊气息,地面更是被黏稠的血污浸染得一片暗褐色。

  而在穹隆最深处的岩壁上,一道深邃无比、仿佛通往九幽地狱的巨大裂隙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