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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个在,你至少能提前避开一些大规模的兽群或者过于强大的个体,行事也能多一分安全,多一分转圜的余地。”她的话语如同清泉流淌,清晰而细致,每一个字都透着对李玄安危的关切。

  李玄的目光落在那个古朴的青铜罗盘上,眼底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这种功能性的辅助法器,在正面战斗中或许作用不大,但在万兽窟这种环境复杂多变、危机四伏、灵识又受到压制的地方,其预警价值堪称无价。

  这是能救命的东西!

  柳梦为了这次考核,准备的细致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这份心意,沉甸甸的,带着温度。

  他没有推辞,伸出干净修长却带着几道细微新伤的手,稳稳地从柳梦手中接过了【两仪侦灵盘】。

  指尖触碰到冰凉光滑的青铜盘面,一股微弱的灵性波动传来,似乎与他的灵力隐隐相合,仿佛在认主。

  “多谢柳师姐。”李玄将罗盘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其沉甸甸的分量,也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关心。

  他抬起头,看着柳梦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真诚而低沉。

  这不仅是一件法器,更是一份在凶险之地并肩的情谊。

  柳梦见李玄收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眼中的担忧虽然未减,但至少多了一点依靠。“李师弟千万小心,若事不可为,切记以保全自身为重,积分……总还有机会。”

  “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她再次郑重地叮嘱,语气近乎恳求。

  李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声音虽轻,却带着承诺的分量。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罗盘,不再犹豫,尝试着注入一丝精纯的灵力。

  嗡……

  罗盘边缘那些玄奥的符文瞬间亮起微弱的青色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中心的黑曜石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细微而清晰的涟漪,随即变得澄澈透明起来。

  镜面上,两个醒目的淡青色光点紧挨着,代表着李玄和柳梦自身。

  在距离他们数十丈外的几个甬道岔口方向,隐约分布着几个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红色光点,亮度很低,体积很小,应该只是一些一阶左右的弱小妖兽,不足为虑。

  很好!功能正常!

  李玄心中一定,对这罗盘的效果有了直观的了解。

  他将罗盘小心地收好,贴身存放。

  目光再次抬起,投向那幽暗深邃、仿佛凶兽巨口般散发着混乱与死亡气息的甬道深处。

  那里,代表着未知的危险,潜伏着致命的杀机,但也代表着超越李洪涯、登顶猎丹榜、夺取进入内门资格的唯一希望。

  前路艰险,但他别无选择。

  “走。”

  李玄不再耽搁,言简意赅地对柳梦说道,率先迈开脚步,沉稳而有力,迎着那越来越混乱、越来越狂暴的灵气乱流,头也不回地向着万兽窟深处进发。

  他的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坚定而清晰的回响,身影在后方光幕残余的淡金光芒和前方深沉的黑暗中拉长,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义无反顾地刺向那最深沉的黑暗与挑战。

  柳梦看着李玄那决然挺直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忧虑,眼神也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裙,抹去脸上沾染的些许灰尘和泪痕,握紧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长剑,感受着剑柄传来的冰凉触感,给自己注入一丝勇气。

  她小跑几步,紧紧跟在了李玄身后侧方,保持着既能策应又不会妨碍的距离。

  两道身影,一挺拔沉稳如山岳,一纤细敏捷如灵鹿,就这样,一前一后,坚定地没入了万兽窟深处那片令人心悸的幽暗之中。

  甬道将他们吞噬,只留下那道淡金色的猎丹榜光幕在后方兀自闪烁,记录着这场残酷角逐的瞬息万变。

  李玄和柳梦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甬道拐角,碎石间只剩几缕断裂的鞭梢和几滴湿冷的汗渍。

  空气中只残留着赵奎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与劣质香料的体臭,以及孙渺渺衣裙上甜腻脂粉被恐惧汗水浸透后散发的怪异气味。

  然而在远处的碎石堆后,两块紧贴冰冷湿滑岩壁的阴影蠕动了一下。

  赵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张脸,那张横肉虬结的脸上。

  他们并未真的离开!

  之前的惊惶被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后怕取代,额角冷汗还在往下淌,汇入脖颈的油腻褶皱里。

  他死死盯着李玄和柳梦消失的方向——那是一片更为深邃的幽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不再是外围的混乱,而是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死寂。

  远处,隐隐传来几声沉闷如擂鼓的兽吼,震得岩壁簌簌落下细小的粉尘。

  “操……”赵奎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姓李的……还有姓柳那丫头片子……他们真进去了?”

  “那是人走的地方吗?”他眼中残留着李玄掏出三枚三阶巅峰内丹时的恐怖阴影,但此刻看着那片连光线都似乎被吞噬的黑暗,更强烈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里面随便一头畜生放个屁都能崩死他们。”

  孙渺渺紧随其后钻了出来,娇躯还在微微发颤,华丽的衣裙被碎石勾破了好几处,露出底下细腻的肌肤,蹭满了污黑的泥渍。

  她那张精心描画过的脸蛋苍白得像鬼,精心梳理的发髻也散乱了几缕,贴在汗湿的鬓角,狼狈不堪。

  她心有余悸地拍着高耸的胸脯,指甲上鲜艳的蔻丹在昏暗光线下格外刺眼。

  “疯子!都是疯子!”孙渺渺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尖利,又强压着不敢高声,听起来扭曲怪异,“那煞星一个人击杀四阶妖兽,现在还敢带着个累赘往深处钻……柳梦那**人也是蠢,跟着去送死!”她美丽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黑暗,充满了嫉妒和后怕交织的复杂情绪,“里面……我爹说过,连他老人家带队都不敢轻易踏足核心区域,结丹期的妖兽是成群的,还有更诡异的毒瘴、迷阵……他们凭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股浓烈的、属于高阶妖兽领地的腥臊膻气混杂着淡淡硫磺般的腐臭,让她胃里一阵翻腾,更添恐惧。

  “凭什么?”赵奎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难听,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扭曲的认命感,“凭人家够狠,够不要命呗!”

  “咱们这种惜命的人,只配在外围捡点人家指缝里漏下的玩意儿。”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原本握着的二阶妖兽内丹,还有那价值不菲的长鞭,全都成了“买命钱”,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但旋即被更深的恐惧压下。

  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语气颓然又带着点认命后的精明:“**,认栽了!以后见着那煞星,老子绕道走,有多远躲多远,这李玄……”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准确的词,“这人……不是咱们能惹的!”

  “骨头太硬,手太黑!”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躲?”孙渺渺神经质地揪着自己散乱的发丝,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深深的赞同,“对,是该躲着点,这煞星……他看人的眼神……不像看人,像看路边的石头,或者……待宰的牲口。”

  “为了那个柳梦,他真能……”她想起李玄最后那句冰冷的“滚”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化作一阵牙齿打战的咯咯声。

  她无比赞同赵奎的决定,远离李玄,越远越好!

  然而,就在“好”字的尾音刚从孙渺渺涂着淡淡唇脂的嘴角溢出,空气中那残留的脂粉香与恐惧汗味尚未完全散尽的刹那。

  嗤!

  一道细微到几乎湮灭在远处低沉兽吼中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快!

  快到超越了视觉所能捕捉的极限!

  仿佛一道浓缩了死亡阴影、撕裂了空间阻隔的纯粹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