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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空气中那股子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和骚臭味,以及那柄还砍在石凳上的劈柴斧,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钱国梁和孙卫国这两个见惯了风浪的汉子,此刻却脸色煞白,手脚冰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看着赵金豹那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精干模样,又看了看江振国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心中那点因为高工钱而产生的庆幸和喜悦,早已被一股彻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们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参与的绝不仅仅是一份普通的建房工作。

  陈大壮靠在墙角,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仿佛在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看着儿子被拖走的方向,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悲哀,只剩下一种仿佛认命般的死灰色的麻木。

  他知道,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从今往后,算是彻底废了。

  而他,这个当爹的也在这座院子里,在这些老战友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江振国没有立刻去安抚任何人。

  他要的就是这种震慑。

  他要用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在这座堡垒的地基里,立下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铁律背叛者,死无葬身之地!

  他缓缓地走到那柄还砍在石凳上的劈柴斧前伸出手将它轻轻拔了出来那动作像是在拔一根微不足道的钉子。

  然后他走到了陈大壮的面前。

  “大壮哥。”

  江振国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陈大壮的身体,猛地一颤,缓缓地抬起头,那张脸上,充满了无尽的羞愧,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月的工钱,我一分不少地算给你。”

  江振国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准备好的钱,数出了四十五块,递到他面前,“你是个好师傅,手艺没得说。这些天,辛苦了。”

  他的话,说得情真意切没有半分的责怪。

  但这番话,在陈大壮听来却比任何羞辱,都更让他无地自容。

  他知道,这是江振国在用最体面的方式,请他离开。

  也是,出了这样的事,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待下去?

  “振国……”

  陈大壮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我对不住你……是我……是我没教好那个畜生……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

  他说着,这个在战场上流血都不哼一声的铁汉,眼眶瞬间就红了。

  江振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最终陈大壮颤抖着,接过了那笔钱,那沓对他而言无比沉重的工钱。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佝偻着背,像一头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狼,拖着沉重得仿佛有千斤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扇他曾满怀希望踏入的院门。

  当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时,钱国梁和孙卫国的身体,都忍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江振国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早已吓得如同两尊石雕的钱国梁和孙卫国身上。

  “现在,轮到你们了。”

  江振国的声音,依旧平静,“我这座堡垒,要建。但我要的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不是随时可能在背后**一刀的豺狼。我也给你们一个选择。”

  他指了指桌上那沓还剩下的钱。

  “你们的工钱,也在这里。你们现在要是觉得,我江振国这个人心太黑手太狠,这活儿干得瘆得慌,你们现在就可以拿着钱走人。我江振国,绝不为难你们。咱们,好聚好散。”

  “可要是,”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冰冷的足以穿透人心的寒光,“你们选择留下来。那从今天起,你们就不再是简单的工人。你们是我这座堡垒的守护者!你们的眼,要替我盯着外面;你们的嘴,要替我守住秘密;你们的手,要替我把这每一块砖,都砌得天衣无缝!”

  “我要的是绝对的忠诚!”

  “我最恨的就是从内部蛀空堡垒的蛀虫。陈小兵,是第一条我希望他也是最后一条。”

  “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是走,是留?”

  这番话,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钱国梁和孙卫国的心上。

  他们知道,这是一个投名状。

  这是一个选择站队的生死关头。

  走,可以安安稳稳地拿着高工钱回家,但从此以后,便与“江之味”这个正在冉冉升起的传奇,再无半点瓜葛。

  留,意味着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绑在江振国这艘看起来前途无量,实则也充满了惊涛骇浪的战船上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我们留!”

  钱国梁第一个猛地抬起头,他的眼中,虽然还带着未曾消散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了决心的决绝与狠厉!

  “大哥!您说得对!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对付那些想置我们于死地的敌人,就**不能手软!”

  孙卫国也上前一步,咬着牙道:“大哥!您放心!以后谁**敢对这个家动歪心思,不用您动手,我第一个拧断他的脖子!”

  他们被吓破了胆,但也被这血淋淋的现实,彻底点醒了!

  他们意识到,跟着江振国这样既有通天手段,又有铁血手腕的“大哥”,虽然危险,但能得到的回报,也绝对是他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好!”

  江振国看着眼前这两个重新燃起斗志的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杀鸡儆猴”这出戏,演完了。

  他不仅用最狠的手段,清除了内部的隐患,更是用这种方式,对剩下的核心成员,进行了一场最彻底的忠诚度筛选和团队凝聚。

  从这一刻起,这支“老兵施工队”,才算是真正地,淬炼成钢!

  人心,彻底凝聚!

  他江振国的威信,也在这座尚未建成的堡垒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把这里,清理干净。”

  江振国指了指地上那滩已经渗入尘土的血迹,和那股子令人作呕的骚臭味,语气恢复了平静,“把那几袋劣质水泥,全都给我扔出去!一把火,烧了!”

  “然后活儿继续干!”

  “是!大哥!”

  钱国梁和孙卫国齐声应和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洪亮,更加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