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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兰芝故意放出假消息,让她李桂花放松警惕,让她得意忘形,让她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然后,就在她最得意,最松懈的时候,像个鬼一样,突然出现在百货大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来了个迎头痛击!

  陈兰芝的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发现了什么?她到底要干什么?!

  未知的恐慌,让李桂花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想起来了,陈兰芝挽住她胳膊时,那和善的笑容下,藏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陈兰芝!”

  李桂花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混杂着屈辱和愤怒的火焰,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她精心算计高远,自以为是高明的猎手,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被陈兰芝盯上的猎物。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要去找要说法!

  李桂花越想越气,猛地拉开门栓,准备冲出去的那一刻,里屋传来一阵压抑的小猫似的咳嗽声。

  “咳咳……咳,妈,你干啥去?”

  李桂花的动作猛地顿住。

  是小虎。

  她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熄了一半。

  她刚才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屈辱和愤怒,竟然没发现小虎回家了!

  她扔下扫帚,快步走进里屋。

  小虎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眼角还挂着泪珠,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只被雨淋湿的小鸡仔,看着可怜极了。

  “小虎?小虎你怎么了?”李桂花慌了神,伸手一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烫得她心尖都颤了一下。

  “妈……难受……”小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哼唧着。

  “别怕别怕,妈在呢。”李桂花所有的怒气和算计,在这一刻瞬间被恐慌所取代,也顾不上去问邻居怎么回事了。

  她手忙脚乱地想给孩子找水喝,却发现水壶是空的。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从百货大楼回来,就一直失魂落魄,根本没顾上家里的事。

  “咳咳咳……”小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小小的身子都跟着抽搐起来。

  不能再耽搁了!

  李桂花当机立断,扯过一条薄被,将小虎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一把抱在怀里。

  孩子软绵绵地靠在她身上,那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被,烙着她的心。

  “小虎别怕,妈带你去看医生!咱们马上去!”

  她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家门,一路往镇上的卫生院狂奔。

  小虎在她怀里难受地扭动着,细弱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李桂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再快点!

  就在她拐过一个路口,准备抄近道的时候,由于跑得太急,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啊!”她失声尖叫,下意识地用尽全力扭转身体,想用自己的后背去着地,护住怀里的孩子。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和孩子稳稳地拉了回来。

  “小心!”

  一个熟悉又带着焦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李桂花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写满了担忧和关切的眼睛里。

  是高远。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工作服,手里还提着个饭盒,显然应该是去买饭了。

  此刻,高远也看清了她怀里的小虎,孩子烧得通红的小脸和痛苦的神情让他心里一紧。

  “孩子怎么了?”他皱着眉问。

  李桂花的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她看着高远,嘴唇哆嗦着,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滚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演的。

  是真正的害怕,真正的无助。

  一个女人,抱着生病的孩子,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能给她依靠的男人。

  那种冲击力,比任何精心设计的偶遇都要强烈百倍。

  “他……他发烧了,烧得很厉害……”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颤抖,“我要带他去卫生院……”

  “别急,我送你去!”高远没有丝毫犹豫,他看了一眼自己那辆停在路边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上车!我骑车带你们去,快!”

  高远将饭盒往车篮子里一扔,长腿一跨就上了车,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朝她伸过来。

  李桂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抱着孩子,在他的帮助下,笨拙地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

  “坐稳了!”

  高远低喝一声,脚下猛地一蹬,自行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乱了李桂花的头发,也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

  她一只手死死地抱着怀里滚烫的小虎,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高远腰间的衣角。

  男人的后背宽阔而坚实,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稳定有力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李桂花靠在高远的背上,听着耳边的风声,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百感交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陈兰芝逼到绝境,狼狈不堪的时候,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和高远再次相遇。

  卫生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听诊器在小虎胸前背后听了听,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用一根冰凉的压舌板看了看喉咙。

  李桂花抱着孩子,心一直悬在嗓子眼,紧张地盯着医生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高远站在她身侧,眉头紧锁,目光同样落在医生身上,那关切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孩子的爹。

  “没什么大事。”医生收回听诊器,语气平淡地开了口,“就是着凉了引起的发烧,扁桃体有点发炎,小孩子嘛,常见,打一针退烧针,再开点药回去,多喝热水,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听到这话,李桂花高悬的心才下落回了肚子里,整个人都松弛下来,抱着孩子的手臂都有些发软。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她连声道谢。

  高远也明显松了口气,主动上前一步,用他那带着上海口音的普通话问道:“医生,那我们现在去哪里打针?”

  “出门左拐,注射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