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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福一夜没睡好,眼窝深陷,天蒙蒙亮就起来扫院子,看见周建国的柴房门,直接躲着走。

  陈兰芝推门出来的时候,周福手里的扫帚一抖,差点脱手。

  他埋着头,把院子里的几块砖恨不得扫出火星子来,就是不敢看陈兰芝一眼。

  陈兰芝也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洗漱完,拿了两个窝头,揣上水壶,跟往常一样锁门出了院子。

  最近忙着**,早餐摊就没有弄了。

  她走后没多久,柴房的门开了。

  周建国顶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走出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看了一眼在院角装鹌鹑的周福,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没用的东西,指望他,黄花菜都凉了。

  他没在院里多待,也跟着出了门,绕到胡同里另一头,在一家杂货铺门口停了下来。

  铺子门口,几个无所事事的老娘们正聚在一起,嗑着瓜子,东家长西家短。

  周建国换上一副愁容,凑了过去,先是给几个最近混熟的大娘递了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长长地叹了口气。

  “建国,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唉声叹气的。”刘的胖大娘是附近出了名的广播站,嗓门大,嘴巴快,哪家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刘大娘,别提了。”周建国一脸的欲言又止,眉头拧成个疙瘩,“还不是家里的事。”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我这心里堵得慌,也不知道该跟谁说。”周建国狠狠吸了口烟,压低声音,用一种实在憋不住的为难口气道:“我妈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早出晚归,手里还突然阔绰起来,我问她钱哪来的,她也不说。”

  “前两天我实在不放心,就偷偷跟了出去,发现她在胡同最里头那个废弃的院子里,跟一个男的……唉,那男的我瞅着眼生,听说是隔壁废品站的。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往那么个偏僻地方跑,还跟个男人混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我爸的脸往哪儿搁啊?”

  “哎哟,不能吧?兰芝妹子不是那样的人啊。”有人将信将疑。

  “谁说不是呢!”周建国一脸痛心,“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可那院子破得跟鬼屋一样,她天天去那收拾,说是要给我弟住,谁信啊?给大学生住那种地方?再说了,就算收拾屋子,用得着跟一个光膀子的大老爷们有说有笑的吗?我爸为这事都气病了,我这做儿子的,真是愁得头发都白了。”

  说完,他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碾了碾,仿佛在碾碎自己的孝心和无奈,然后摆摆手,一脸烦闷地走了。

  他一走,那几个老娘们立刻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陈兰芝看着挺本分一个人啊。”

  “这可说不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最近是挺奇怪的,花钱也大手大脚。”

  “就是,还把老三两口子赶出去了,心硬着呢,保不齐就……”

  “那个废品站的王站长我见过,长得人高马大的,确实是个壮汉。”

  “啧啧啧,这可真是……”

  流言就像长了脚,从这个小小的杂货铺门口开始,迅速传遍了整个胡同。

  版本也逐渐演变成了有鼻子有眼的事实。

  有的说亲眼看见两人拉拉扯扯,有的说那院子就是两人幽会的老巢,更难听的,直接把陈兰芝手里那笔钱的来路,说得肮脏不堪。

  陈兰芝对此一无所知。

  她到了小院,王站长已经把几块厚实的木板给她搬了过来,还顺手带了锤子和钉子。

  “陈大姐,你看这几块行不?都是从旧柜子上拆下来的,结实着呢。”王站长为人实在,说话敞亮。

  “行,太行了,真是谢谢你了王站长。”陈兰芝笑着道谢,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菜畦围起来。

  “客气啥,邻里邻居的。”王站长帮她把木板立起来比划着,“我帮你钉上吧,你一个人弄费劲。”

  “那怎么好意思,又耽误你工夫。”

  “没事,我今天活儿不多。”

  两人就在院子里,一个扶着木板,一个挥着锤子,忙活了起来。

  天快黑时,陈兰芝才回了家。

  路上,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往日胡同里几个平日见了面总会热情打招呼的大娘,今天看见她,眼神都有些躲闪,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表情古怪得很。

  直到在胡同口碰见了关系比较好的李嫂。

  李嫂看见她,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快走几步把她拉到墙角。

  “兰芝,我问你个事,你可别生气。”李嫂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同情和一丝看热闹的兴奋,“你……你最近是不是跟废品站那个王站长走得挺近啊?”

  陈兰芝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啊,他帮我弄了几块木板围菜园子,怎么了?”

  “哎哟我的好姐姐!”

  李嫂一拍大腿,声音更低了,“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你俩在那个破院子里……哎呀,那话说的可难听了,是你家建国早上在胡同口跟人说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现在整个胡同都知道了!”

  陈兰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周建国。

  好啊,真是她的好儿子。

  明着来不行,就开始在背后捅刀子,想用唾沫星子淹死她。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李嫂。”陈兰芝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那你可得赶紧想个办法澄清一下,这名声上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嫂还在那絮絮叨叨。

  陈兰芝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回了家。

  她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嘲讽。

  想用流言蜚语来对付她?周建国还是太嫩了点。

  他以为这是打蛇打七寸,却不知道,他打的这地方,对如今的陈兰芝来说,早就是一身坚不可摧的鳞甲。

  回到院里,周福又在唉声叹气,看见陈兰芝,眼神复杂,想问又不敢问。

  陈兰芝懒得理他,径直回了屋。

  她坐在桌边,倒了杯凉水,慢慢地喝着。

  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