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天晚上,等周福睡下了,周建国又一次摸黑出了门。

  他找到周建业两口子住的那个破窝棚时,两人正为了一块发霉的饼子吵架。

  “大哥?”看见周建国,周建业像见了鬼一样。

  王翠芬更是直接把脸扭到一边,连个好脸色都懒得给。

  “怎么,不欢迎我?”周建国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扔在他们面前的破桌上。

  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半只烧鸡,还有几个白面馒头。

  是他在国营饭店,用自己那点私房钱买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周建业和王翠芬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两人已经好几天没闻过肉味了。

  王翠芬第一个没忍住,伸手就抓了个鸡腿,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周建业也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地往嘴里塞。

  周建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吃,直到他们把所有东西都风卷残云般地消灭干净,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好吃吗?”

  “好吃。”周建业抹了抹嘴上的油,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想不想以后天天吃?”

  周建业和王翠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渴望。

  “大哥,你又想让我们去干啥?”王翠芬啃着鸡骨头,含糊不清地问,但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冲了。

  “我不是让你们去干啥,我是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一条能让你们翻身的明路。”周建国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神情。

  “你们知道吗?妈她,已经拿到开厂的执照了。”

  “什么?”王翠芬手里的鸡骨头掉在了地上。

  “工商局的人,后天就要去那个小院考察,只要考察通过,她的厂子就能正式开张,到时候,她就是老板,财源滚滚,跟咱们就更没有半点关系了。”周建国一字一句,把这个残酷的事实,砸在他们面前。

  周建业的脸,瞬间就白了。

  “她会住进大房子,吃香的喝辣的,把周建军捧成个人上人,而我们呢?”周建国冷笑一声,“我们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个破窝棚里,为了一个发霉的饼子打架,最后不是饿死,就是病死。”

  王翠芬浑身打了个哆嗦,她不敢想象那种日子。

  “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周建业的声音都在发颤。

  “很简单。”周建国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们不能让她开张。”

  “后天考察,我们明天晚上,就动手。”

  他凑过去,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们去那个院子,把里面所有东西都砸了,把她辛辛苦苦收拾好的地方,变成一个**堆,一个猪圈!”

  “我要让工商局的人看到,她那个所谓的兰芝堂就是个笑话,我要让她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东流!”

  这个计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恶毒,都要疯狂。

  周建业和王翠芬都听傻了。

  “这……这是犯法的!”周建业结结巴巴地道。

  “犯法?”周建国嗤笑一声,“大半夜的,谁看见了?再说了,儿子砸了自己**东西,这叫家务事,警察都懒得管!”

  “只要她开不了厂,她就还是那个没钱没势的老太婆,到时候,还不是得靠着我们这些儿子?这钱,早晚都得是我们的!”

  周建国的话,像魔鬼的低语,一点点侵蚀着他们最后的理智。

  一边是吃香喝辣,一边是万劫不复。

  王翠芬的眼睛里,贪婪最终战胜了恐惧。

  她一咬牙:“干了!不把那老不死的逼到绝路,她就不知道我们是谁!”

  周建业看着媳妇,又看看大哥,最后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跟着大哥,赌一把!

  周建国看着两人终于上了钩,心里那块大石头落了地。

  这两个人虽然蠢,但办起坏事来,那股子狠劲儿和不要脸的劲儿,是谁也比不上的。

  “好,既然决定了,咱们就得好好合计合计,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被人当猴耍了。”周建国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架势,开始分派任务。

  “明天晚上,等过了十二点,胡同里的人都睡死了,咱们再动手。”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透着阴冷,“建业,你负责去撬门,那院子的门锁早就锈了,找块砖头一砸就开。”

  周建业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王翠芬,你力气小,就负责干点细致活。”周建国看向她,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你进去之后,别管别的,就去找她放养颜膏的瓶瓶罐罐,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再往瓶子里灌上脏水,撒上土。”

  “她不是靠那个东西挣钱吗?我就让她所有的货都变成一堆**!”

  王翠芬一听这个,眼睛都亮了。

  这活儿她爱干,光是想想陈兰芝看到那些被毁掉的宝贝时那张脸,她心里就一阵痛快。

  “那你呢?”

  周建国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我自然是给你们放风总揽全局,你们记住,动静一定要小,干完活,立刻就走,别留下任何东西。”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加重了语气,“这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谁要是敢把另外两个人说出去,那可别怪我不讲兄弟情分,不念叔嫂情谊。”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一一扫过,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周建业和王翠芬心里都是一凛,连连点头保证。

  “大哥你放心,我们嘴巴严实着呢。”

  “就是,打死我们都不会说的。”

  周建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把他们两个彻底绑在自己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商量完细节,周建国没再多待,趁着夜色又溜回了家。

  他躺在柴房那张冰冷的破木板上,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心里反而烧着一团火。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晚上,那个小院一片狼藉的样子,看到了陈兰芝那张最后绝望的脸。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陈兰芝的厂子彻底黄了,他要怎么以一个孝顺长子的身份,去安慰她。

  到时候,周福这个窝囊废,周建军那个书呆子,都得看他的脸色过活。

  整个周家,都将是他的天下。

  周建国想着想着,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在黑暗中发出了无声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