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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平勃律.......鸡犬不留.......”

  贡布低声重复着檄文上的威胁,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心中更是天人交战。

  勃律国,只是夹在大唐与吐蕃之间的小邦。

  此次出兵,虽是存了一些趁火打劫的心思,但更多的原因,还是被吐蕃以武力所裹挟。

  如今,吐蕃前锋精锐尽丧,唐军气势如虹。

  那个流亡皇子李琚,更是手段狠辣,言出必行。

  更关键的是,吐蕃败了,还能退回高原休整,而勃律呢,可就在昆仑山下......

  勃律.......真的要为吐蕃陪葬吗?

  贡布心中天人交战,左右为难,只觉得走哪里,都是死路。

  而同样的场景,也在羊同、苏毗等仆从军主将的营帐中上演。

  檄文的内容大同小异,但灭国的威胁却如出一辙,字字诛心。

  恐慌和动摇,如同野火般在仆从军高层中蔓延.......

  “将军,达扎大帅.......真的能赢吗?连尚野将军都.......”

  贡布帐中,心腹副将低声问了一句,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贡布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大唐,已经强了一百多年,吐蕃,同样是威震西域的大国。

  两只老虎争斗,他们这些老鼠,又能如何呢?

  副将见贡布如此模样,眼中担忧更甚,却也没再多问,只轻轻叹了口气,便退到一边。

  就在这时,贡布却是忽然想起了出征前兄长对他的嘱托。

  他依稀记得,吐蕃威胁勃律出兵的时候,兄长曾告诫过他,要他尽力保全族人,见机行事。

  而现在......这个“机”似乎已经出现了。

  吐蕃本部遭受重创,唐军锋芒毕露。

  他毫不怀疑,若继续跟着达扎路恭,一旦唐军主力杀到,那他们这些仆从军,必定会被达扎路恭当成炮灰。

  他们的邦国,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既如此........

  “传令下去!”

  思及此,贡布猛地睁开眼睛,低声道:“即日起,约束好营中各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另外,让各部.......做好随时拔营的准备。”

  “拔营?”

  副将一惊,失声道:“咱们.......要撤?”

  “不是现在!”

  贡布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语气低沉道:“只是先做好准备,去告诉儿郎们,务必提高警惕。这场仗,我们勃律人,不能再当先锋了!”

  副将回神,更是大骇:“大帅那......”

  “大帅个屁,快去!”

  贡布没好气地打断副将,表情越发凝重。

  副将不敢多言,只得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类似的密令,也在其他仆从军主将之间心照不宣地传递着。

  而随着密令的传播,原本就士气不高的仆从军,此刻更是军心涣散。

  诸国士兵们虽然不知道高层的心思。

  但营地里弥漫的压抑气氛,以及吐蕃本部士兵对他们骤然加重的戒备和隐隐的敌意,都让他们感到不安和迷茫。

  一时间,诸国联军的训练都开始懈怠,岗哨也开始松懈。

  甚至营中,已经开始出现了小规模的逃兵现象。

  .......

  达扎路恭很快察觉到了仆从军的异样。

  当他得知檄文之事时,更是勃然大怒,当场掀翻了案几。

  “李琚小儿,安敢如此!”

  他怒吼着,眼中杀意沸腾。

  李琚这封檄文,简直是釜底抽薪,不仅是在打击仆从军的士气,更是在明目张胆的离间。

  “大相,那些仆从军将领阳奉阴违,军令传达下去,执行得拖拖拉拉,明显是在保存实力!”

  这时,负责监视仆从军的将领,也焦急地汇报道。

  “该死!”

  达扎路恭怒火更甚,大骂出声。

  但他也知道,此刻绝不能自乱阵脚。

  仆从军虽不堪大用,可三万人马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至少在人数上能形成威慑。

  若强行弹压,逼反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传令各仆从军主将,明日中军大帐议事。”

  他说着,不禁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旋即再次出声道:“去告诉他们,唐军虽胜,但主力仍在北线,那李琚手中,兵力有限,檄文更是虚张声势。”

  “是,末将这就去!”

  亲卫赶忙领命,准备去传讯。

  “再告诉他们,只要我等勠力同心,必能击溃唐军,届时,西域财富女子,任他们取用!”

  见亲卫要去传令,他又叮嘱了一句。

  准备用胡萝卜加大棒,暂时稳住这些墙头草。

  “是!”

  亲卫躬身领命,不敢怠慢,转身快步退出大帐。

  随着亲卫离去,帐内重新陷入压抑的寂静,只有牛油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达扎路恭疲惫地坐回虎皮大椅,手指用力**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尚野息和一万精锐的覆灭,如同剜去了他一块心头肉,让他痛彻心扉。

  更让他忧惧的还是那战报中描述的,那种他闻所未闻的恐怖武器——“天雷”。

  那究竟是什么?

  宋宁绝无此能,只能是那个流亡皇子李琚的手笔。

  而此人.......既有如此手段,又为何回反出长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局势。

  目前来看,他的前锋虽失,手中却仍有四万大军,由他亲手掌控的一万本部精锐,更是这支大军真正的脊梁。

  只要本部不乱,那三万仆从军纵有异心,也不敢公然反叛。

  关键还在于要稳住阵脚,重整旗鼓。

  只要能暂时稳住那些墙头草,他就能重新梳理军队。

  就算无力再主动发起进攻,也能利用喀拉山口的地利,构筑起一道防线,等待北线突厥方面的进展。

  如此说来,他也并非败局已定!

  “李琚........你赢了第一阵又如何?这西域,终究是我吐蕃的猎场!”

  思及此,达扎路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像是要用信念驱散心中的不安。

  然而,命运似乎铁了心要与他作对。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帐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报——!紧急军情,大帅,紧急军情!”

  一个浑身尘土,气喘吁吁的斥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大帐门口,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