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主任努力说服着自己,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踩重了油门。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赶到那个仓库,把手里这包要命的东西连同相关的几个人一起“处理”干净。

  车子驶上跨江大桥。

  桥面宽阔,车流平稳有序。

  快了,只要过了这座桥,再开不远就是目的地。

  孙主任稍稍松了口气,定了定神,看向前方。

  就在这时,他右手边一辆正常行驶的重型水泥罐车,左前轮突然发出一声爆响!

  “砰——!”

  巨大的爆胎声让孙主任心脏骤停。

  只见那辆水泥罐车瞬间失控,庞大的车身像醉汉一样猛地向左边,也就是向孙主任的车道,甩了过来!

  孙主任魂飞魄散,本能地猛打方向盘并向左侧护栏避让。

  他的车头勉强擦着罐车的尾部掠过,但罐车因爆胎和司机紧急制动,车身发生了剧烈的倾斜。

  就在两车交错而过的瞬间,水泥罐车顶部那个巨大的旋转罐体,因为巨大的惯性离心力,连接轴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撕裂声!

  “咔嚓——轰隆!”

  整个水泥罐体竟从车身上脱落,翻滚着砸向桥面!

  孙主任的车刚刚避开罐车主体,还没从惊骇中回过神,从天而降的沉重罐体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车顶。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

  孙主任乘坐的轿车车顶像纸糊的一样瞬间塌陷。

  混凝土罐体带着泥浆,将整辆车后半部分完全压扁,然后顶着扭曲的车辆残骸,一起撞破了桥边护栏。

  在周围车辆惊恐的鸣笛和尖叫声中,那辆载着公文包和它主人的残骸,从大桥边缘翻落,坠向下方的滔滔江水。

  几秒钟后,江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沉重的车体迅速被江水吞没,但一些更轻的东西随之浮了上来。

  先是混着油污的血迹晕染开来,然后是泡胀散开的文件纸张,以及那些在江水中载沉载浮的照片。

  最后,孙主任支离破碎的躯体也浮了上来,在油污和散落的文件间缓缓沉浮,死的不能再死。

  ——————

  就在孙主任那辆车在跨江大桥上失控翻滚的几乎同一时刻。

  龙城最大的地下借贷公司老板,李明启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的里间,额头抵着保险柜门。

  外面大厅隐约传来碎纸机持续不断的嗡鸣,那是他的心腹正在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

  这些纸张记录着他十年来的生意,表面是借贷,内里是吃人。

  他的“启晟金融”在龙城放了十年贷。

  最初只是普通高利贷,后来路子越来越野。

  还不上钱的,男子打断腿扔去黑矿,女子直接绑了卖进地下**或走私出海。

  有时候,他也会应背后靠山的要求,将人送到指定的地方。

  三年前西城那个教师,借了二十万给妻子治病,利滚利变成八十万。

  李明启的人当着他病危妻子的面打断他三根肋骨,最后拉走了他十六岁的女儿。

  女孩交给了当时掌控龙城的陈家,至今下落不明。

  那个教师报过治安,也求遍官员,却无一人敢管——

  谁都知道“启晟金融”百分之四十九的份额属于陈家。

  走投无路之下,他揣着刀子想拼命,消息却先一步走漏。

  人还没出门就被抓进监狱,不久便“**”身亡。

  这类事太多,多到李明启自己都记不清具体名字了。

  他只记得数字:过去三年,经他手“处理”的债务人口超过一百,其中近半最终消失。

  保险柜里除了账本,还有几份特殊的协议副本。

  那是他与之前龙城陈家,以及后来尹家某些中层人物的“合作纪要”。

  陈家在时,他定期上供,换来陈家对他的庇护和治安系统对他的视而不见。

  陈家被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铲平后,尹家接手龙城。

  李明启迅速搭上了尹家体系中负责“民间事务”的几条线,供奉加倍,生意照做。

  直到近期,尹震元的死讯传来。

  接着是张贺年,死在地下血库里。

  然后钱国栋,被寺庙的佛像活活压死。

  昨天下午,他又从一个在治安系统里的关系那里听到消息:

  交通局的陈副局长,被钢筋穿了膛。

  李明启听到消息时,正在喝茶,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

  他没觉得烫,只觉得冷。

  这些人,他都打过交道。

  给尹震元手下送过“年礼”,给张贺年的某个情妇办过“低息购房贷款”——那贷款当然永远不用还。

  钱国栋的小舅子在他的赌场欠过一大笔,最后不了了之。

  陈副局长……去年那批违规改装的重型卡车能上路,陈副局长点过头,李明启则往某个海外账户转了一笔“咨询费”。

  现在他们全死了。

  死法一个比一个离奇,一个比一个像……报应。

  李明启猛地拉开保险柜,将里面成捆的现金、金条胡乱塞进一个手提箱。

  他拉上拉链,提起箱子——沉甸甸的,是他小半辈子“生意”的结晶。

  他得走,立刻就走。

  在这片阴影里活了太久,他比谁都更相信那些看不见的“规矩”和冥冥中的“报应”。

  如今,它似乎真的来到龙城了。

  “大哥,处理完了。”外间的心腹敲门。

  李明启打开门,外面站着四个跟了他十年以上的男人,都是他生意的骨干。

  阿彪,负责催收,手上至少有十条人命。

  老刀,管“物流”,那些被绑的人口都是经他的手运出去。

  文仔,账房,所有黑账都从他手里过。

  丧狗,打手头子,心最黑,手法最毒。

  这四个人知道他所有秘密,也参与了他每一桩罪恶。

  “准备车。”李明启声音沙哑,“我们离开龙城。”

  阿彪愣了一下:“老板,生意不要了?”

  “让你去就去!”李明启低吼。

  老刀和丧狗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转身去安排车辆。

  车子很快备好。

  一行人上车,驶离城区。

  路过城郊山脚下时,慈云寺的轮廓在远处山腰隐约可见。

  那寺庙在城外的山上,香火不算旺,但胜在清净。

  李明启望着那片灰瓦黄墙,心里翻腾。

  钱国栋是死在寺庙里,可那是临时抱佛脚,顶什么用?

  可他李明启不一样,从在这行立足开始,就没断了给慈云寺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