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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我最骄傲的朋友,她的灵魂在画里燃烧

  她缓慢地挪动着已经僵硬的身体走到角落,捡起被她随意丢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条安娜发来的短信,附带着一条微博链接。

  是她在国外时认识的朋友,安娜。

  安娜是个热情开朗的意大利女孩,也是她在那段黑暗岁月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她点开了那条链接。

  页面跳转,映入眼帘的,是她的一幅画。

  那是在她精神状态最差的时候,用最廉价的颜料和画布,在那个漏雨的阁楼里画下的。

  画的名字,叫做《囚》。

  画面上,是一个被无数荆棘和锁链缠绕的女性背影,她的身体支离破碎,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可在那无尽的黑暗和压抑之中,她却固执地、拼尽全力地,朝着远处一缕微不可见的光,伸出了手。

  那是她自己。

  是她在那不见天日的绝望里,对自己发出的最微弱的求救。

  安娜的配文很简单:“我最骄傲的朋友,她的灵魂在画里燃烧。”

  叶云渺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点开了评论区。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画手!这破碎感,这绝望里透出的生命力,简直要溢出屏幕了!】

  【我……我看哭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画的就是我自己。被工作、被家庭、被所有期待捆绑着,快要喘不过气了,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博主,求求你!你朋友还画画吗?她的画在哪里可以买到?我愿意出高价!】

  【这光影,这构图,这情感的冲击力……国内的新锐画家里,很久没见过这么有灵气的了。】

  【已转发,这种宝藏画手不该被埋没!】

  一条条滚动的评论,流淌进她早已冰封的心。

  原来……有人能看懂她。

  原来,她那浸透了血与泪的痛苦,在别人的眼里,不是矫情,不是疯癫,而是一种可以被共情的、燃烧的灵魂。

  这个认知,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被递到了即将溺毙的她的手中。

  她攥住手机,像是攥住了全世界。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和痛苦,而是因为一丝……被看见的委屈和动容。

  这时,一条新的私信弹了出来。

  头像是一个简洁的艺术logo,名字是【星辉画廊—经纪人陈默】。

  【您好,叶小姐。冒昧打扰,我是国内星辉画廊的艺术经纪人陈默。在微博上偶然看到您的作品《囚》,深受震撼。不知您是否在国内?我们非常希望能与您见一面,详谈一下关于您作品的展览与授权事宜。这是我的荣幸,也是整个艺术界的幸事。】

  星辉画廊。

  国内最顶级的私人画廊之一。

  叶云渺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思考了几天之后,才下定决心!

  去。

  她要去。

  她必须去!

  这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名。

  这是为了证明,她叶云渺,不是一个只能依附于叶家和裴家的假千金,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肾源容器。

  她是一个画手。

  一个,能靠自己的画笔,重新站起来的人!

  这个念头,给了她无穷的力量。

  她站起身,冲进浴室,用冷水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毫无血色的脸,可那双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光!

  当叶云渺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裙子,出现在餐厅时,裴临渊正准备出门。

  他抬起头,看到她的瞬间,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她了!

  像雨后的小白花,脆弱的不堪一击,却又不肯认命的站的笔直!

  在裴临渊开口之前她抢先说。

  “我要出去一趟。”

  她开口,声音因为多日未曾说话而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很平静,是一种不容置喙的通知。

  裴临渊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这几天,他刻意给了她空间,甚至压下了自己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就是希望她能自己走出来。

  可他没料到,她走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离开他的视线。

  他朝着她走过过来!

  摆出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去哪?”他淡淡地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见一个人。”

  “谁?”

  “画廊的经纪人。”叶云渺没有隐瞒,她知道在他面前,任何隐瞒都只会招致更严密的控制。

  裴临渊的眼神微微一凝。

  画廊?

  他当然知道,这几日网上那幅疯传的画。

  他甚至派人去查了源头,知道是她那个国外的朋友发的。

  他没有阻止,是因为他想看看,这点外界的认可,能不能成为她的救赎。

  让她活过来。

  现在看来,效果好得超出了他的预期。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不安与占有欲。

  她活过来了。

  然后,就要迫不及待地,逃离他了。

  这个认知,让裴临渊心中刚刚建立起来的、想要温和一点的念头,瞬间崩塌。

  他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讥讽和控制:“画廊经纪人?叶云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马上要躺上手术台的人,还有心情谈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这句话,精准地刺进了叶云渺刚刚愈合了一丝的伤口。

  她身体一僵,脸色又白了几分。

  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她抬起眼,直视着他,眼底是压抑的愤怒和一丝豁出去的决绝:“裴临渊,捐肾,我答应了。但在这之前,我还是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权决定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裴临渊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

  他低下头,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残忍地说道:“从你回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身体,你的时间,甚至你每一次呼吸的空气……都由我说了算。”

  叶云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是PTSD的反应。

  她害怕他,怕得深入骨髓。

  可一想到那幅画,想到那些温暖的评论,想到那个彬彬有礼的邀请……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如果我非要去呢?”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