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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叶小姐在此期间,曾有过一次流产记录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炸开,让他根本无法思考。

  他看着她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沉寂,以及一丝执着。

  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沈聿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你敢让她上手术台,就等于是在亲手杀了她。”

  告诉她真相,和让她上手术台,又有什么区别?

  这等于是亲口告诉她,她被自己最爱的人骗了五年,她的孩子没有死,还被她当成了仇人的女儿,甚至还被逼着要给这个孩子捐肾.....

  这一连串的打击,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崩溃,更何况是早已处在崩溃边缘的她。

  他不敢赌。

  见他一直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叶云渺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还是说,你孩子的母亲太多,你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给你生的岁岁了?”

  面对她的咄咄逼问,裴临渊的心脏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钻心的疼。

  他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逼他,甚至是刺激他。

  可他不能说。

  “这跟你没关系。”

  最后他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这几个字,试图终结这个话题。

  “没关系?”叶云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往前迈了一步,慢慢朝他靠近,那双死寂的眼眸里,终于燃起了两簇火苗。

  “裴临渊,你看着我的眼睛。”

  “叶婉婷不是岁岁的妈妈,对不对?”

  “你没有和叶婉婷结婚,却让她以孩子母亲的身份住在你家,照顾你的女儿,享受着本该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尊荣,你把那个真正的母亲置于何地?”

  “她是谁?她在哪?她死了吗?还是说,她也像我一样,被你用某种手段囚禁在某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尖,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拷问着他的灵魂。

  裴临渊被她逼问得直往后退,后背重重地抵在冰冷的书桌上,他看着她眼里那快疯了的恨意与绝望,喉咙瞬间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解释?

  说那个女人就是你?

  说我骗了你五年,让你以为自己的孩子死了?

  他不能。

  “够了!”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试图用暴力来终止这场让他无法应对的审判。

  “我说了,这跟你没关系!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把身体养好,准备手术!其他不该你问的,都别问!”

  他又一次,用捐肾这件事,来当做伤害她的武器。

  也当做,掩饰自己心虚和恐惧的堡垒。

  叶云渺的身体,在他这番话下,彻底僵住。

  她眼里的火苗慢慢灭了,最终又变回刚刚的那般死寂。

  是啊。

  她忘了。

  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他呢?

  她不过是一个移动的肾源,一个马上要被开膛破肚的祭品。

  别人的家事,又与她何干?

  想通后,她将自己的情绪都收回来,那张苍白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什么波动。

  “我知道了。”

  她轻声说道,然后,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挣脱了他的手。

  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书房。

  那背影,决绝得像是在走向一场盛大的死亡。

  裴临渊站在原地,看着她慢慢消失在门口,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他挥起拳头,狠狠砸在身后的书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搞砸了。

  他又一次亲手将她推得更远。

  他颓废的坐在地上,将脸埋进手掌心,发出阵阵低吼。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悔恨,将他彻底淹没。

  他该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叶言发来的一封加密邮件。

  标题只有几个字:关于五年前英国事件的初步调查报告。

  裴临渊的手指颤抖着,点开那封邮件。

  邮件的内容不多,只有寥寥几行字,和几张模糊的照片。

  “经查,五年前,叶小姐在英国曾因急性胃出血和重度营养不良入院,住院期间,曾有一位自称是其家人的女士出现,并签署放弃部分治疗协议。”

  “另,叶小姐在此期间,曾有过一次流产记录。”

  “附图为医院监控截图,该女士为.....叶婉婷。”

  “轰!”

  裴临渊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手机屏幕上那几行黑字,和那张模糊却足以辨认的监控截图,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裴临渊的视网膜上。

  时间,空间,声音,在这一刻仿佛全都被抽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几个字在反复冲撞着他的理智。

  “急性胃出血。”

  “重度营养不良。”

  “放弃部分治疗。”

  “流产记录。”

  ....流产。

  他恨了五年,怨了五年,也用这五年的时间和距离,来惩罚自己那份无法割舍的爱。

  可现在,这份报告告诉他,他错了。

  错得离谱,错得荒唐,错得.....罪该万死。

  他想起她回国后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

  想起她在噩梦中一遍遍痛苦呢喃道:“我的宝宝....别离开妈妈....”

  他以为她是在为岁岁愧疚,是在演戏。

  原来不是。

  她是在悼念那个,被他亲手推开,在异国他乡,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悄然流逝的孩子。

  是他们的....另一个孩子。

  而叶婉婷....

  那个在他面前扮演五年温柔体贴角色的女人,那个口口声声说把岁岁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女人,竟然在那时,就已经出现在了英国!

  还以家人的身份,签署放弃治疗的协议!

  难怪!

  难怪云渺的身体会差到这种地步!

  难怪她会对所有人都竖起尖刺,却独独对岁岁流露出独有的温柔!

  她不是在演戏,她只是把对那个死去孩子的爱,投射到了岁岁身上!

  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却屡次用岁岁来伤害她,用捐肾来威胁她,用最残忍的语言凌迟她!

  “啊!”

  一声压抑的嘶吼,终于从裴临渊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猛地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随后用尽全力,狠狠的砸向了对面的墙壁!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