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年轻人大声的恭喜,完全没注意到上杉越紧张到发白的脸色,“结果出来了,没想到上杉师傅您还有两个孩子呢!一直都没听您提过,您藏的也太深了吧!”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个同伴就猛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责备:“**!你闭嘴!”

  为首的年轻人一愣,这才注意到气氛不对。

  上杉越一直僵在原地,脸上没喜悦,皱纹被苍白爬满。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报告,年轻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上杉师傅他好像……也是刚刚才知道。

  “啊……那个……师傅……”他脸上的笑容凝固,手足无措起来,“我……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多余的钱我们放在这里了!”

  说着,他把报告和剩下的钱一股脑放在桌子上,拉着同伴们逃也似的跑掉了。

  嬉闹声远去,拉面摊重归安静。

  上杉越的目光依旧定格在一页薄薄的纸上。

  他僵硬的一点一点伸出手,将那张纸拿了起来。

  纸好重啊,似有千钧。

  他展开了那张纸。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折线。

  他慢慢的看到了最后的结论部分。

  【根据基因比对分析,检体A与检体B存在亲子关系的可能性为99.997%】

  【根据基因比对分析,检体A与检体C存在亲子关系的可能性为99.998%】

  两个数字都是百分之九十九往上。

  他整个人呆住了,似乎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真的有孩子……

  而且是两个。

  一个叫源稚生,一个叫上杉绘梨衣。

  那个臭小子说的话,竟然全都是真的。

  他不是孤家寡人。

  他在这世上留下了血脉,留下了牵挂。

  “源稚生……绘梨衣……”

  有孩子了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上杉越不知道。

  此刻他的大脑中有两张脸变得越来越清晰。

  一张是男孩子的,英俊,冷峻,眉宇间带着高贵与疏离, 另一张是女孩子的,漂亮精致,酒红色的眼睛纯净得如一泓泉水。

  我的……孩子…… 这个念头涌入上杉越的心田里。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他的心里疯狂滋生。

  骄傲和满足。

  他上杉越失败了一辈子,竟然在晚年拥有这样一对出色的儿女。

  一瞬间,他突然感觉豪气万丈,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他想把天上的太阳和月亮摘下来,一颗给儿子,一颗给女儿。

  他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堆到他们面前,只要他们想要,只要他能给。

  片刻,这股突如其来的豪情被担忧和恐慌所取代。

  他们……从小到大,过得好吗?

  有没有吃过苦?

  有没有被人欺负?

  男孩子看起来那么冷,是不是因为从小就没人疼爱他?

  女孩子看起来那么安静,是不是因为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敢说出来?

  上杉越的心被一只大手紧紧揪住,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缺席了他们二十年的光阴,他这个父亲对他们一无所知。

  这时,臭小子讲的故事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源大和源二,天照和恶鬼……

  那个叫源二的孩子被他的亲生哥哥杀死了……

  上杉越的身体猛颤,可怕的念头钻入了他的脑海。

  源氏…… 都是我上杉越的孩子啊, 那岂不是说……那个被源稚生杀死的源稚女,也是……也是我的……

  “啊—” 愤怒的咆哮从上杉越的喉咙爆发。

  他双目赤红,暴戾和杀气席卷了整个街道。

  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走了他的人生。

  橘政宗!

  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个瞒天过海!

  上杉越缓缓站了起来。

  浑浊的眼睛里燃起红黑火焰。

  他把围裙仔细叠好放在台面上。

  他走进了拉面车深处翻出一个被油布层层包裹着的物品。

  解开油布露出一把古朴太刀。

  他握住刀柄,缓缓将刀抽出。

  刀身似秋水,深夜泛寒光。

  几十年了。

  老伙计,该见见血了。

  他将刀别在腰间,用外套罩住。

  最后看了一眼待了几十年的拉面摊,没有丝毫留恋的消失在月夜之中。

  ……

  犬山家的宅邸坐落在东京的僻静位置。

  深夜的一处道场内,烛火晃动。

  犬山贺穿着一件单薄的练功服,手持一柄刀在独自练习。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心烦意乱了。

  蛇岐八家的执行专员在惨烈的清洗中一个个的逝去,看着自己训练的战士一个个减少,犬山贺烦躁无比。

  蛇岐八家越来越暴烈了,越来越正义了,这十几年以来正义的发邪了。

  犬山贺挥动着手中的刀,试图以筋疲力尽来驱散心头的烦躁。

  刀光似雪,在迅捷的刀影在道场内切割着风。

  刀越来越快,直至眼里看不见。

  他沉浸在自己的节奏中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突兀在道场门口响起。

  声音轻的像落叶落在地面。

  犬山贺的动作瞬间停滞。

  有人闯进来了!

  犬山贺没有丝毫犹豫,手腕反转,刀光似惊雷,朝着门口暴斩而去!

  居合斩!

  “锵!”

  清脆的刀戈交鸣声响起。

  他的刀被另一把刀拦了下来。

  犬山贺定睛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穿着一件宽大、过时的旧外套,像是上个时代街边的平凡老人。

  看不清脸,但他的身形却挺得笔直,年迈身上却没有丝毫暮气,一双眼睛在黑暗亮的惊人。

  犬山贺感觉这个老人的身上,有股他熟悉的气息。

  “阁下是谁?”

  犬山贺缓缓收回刀,声音冰冷的问道,“为何无缘无故闯入我犬山家?”

  老人没有瞬间接话,极其复杂的看着他。

  那眼神里,有怀念,有愤怒,还有一丝悲伤。

  许久,老人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阿贺……”

  “是我,好久不见了。”

  阿贺。

  这个称呼传入耳中的瞬间,犬山贺整个人如遭雷击。

  自从姐姐去世后,这个世界上还敢这么叫他“阿贺”的,就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是远在万里之外的卡塞尔学院校长,昂热。

  而另一个……

  另一个是卖了几十年拉面末代影皇……

  犬山贺怔怔的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布满风霜的脸与记忆中暴怒疯狂、浑身浴血的脸缓缓重合。

  他不是在卖拉面吗……

  良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上杉越……你不卖拉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