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闹的如此不愉快,三房四房搬家时便不情不愿。

  留在国公府出去做事还能顶着国公府的名头,但是一旦分出去,就不能用了。

  而且,三爷四爷都不做官,两人才干平平,以前也只是在家里帮着管庶务,独立门户之后,脑门上空空,以后可怎么办?

  四夫人还没搬出去就有些后悔了,不该听了三夫人的撺掇跟着胡闹,四爷这几日因着这事也不高兴,四夫人心情如何能好,简直是不能再糟。

  但是,让她再去求秦氏跟江泠月留下,只怕二人也不会同意的,何况她也拉不下这个脸。

  而且儿媳妇产期也快到了,得赶紧搬出去安顿好,还要准备产房,一想到这些繁琐的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去做,脸色更难看了。

  若是在国公府,只需要吩咐下去,自会有下头的人办得妥妥当当,可现在分了家,大小事务都要她自己出钱出力出人……

  四爷的性子是个果断的,已经闹到这一步,脸也丢尽了,倒不如尽快搬走,等长离回来叔侄俩见面还好说话。

  故而,不用秦氏来催,四爷就带着四夫人搬走了,先落脚的地方是四夫人陪嫁的宅子,不大,但是也勉强够住。

  分家闹的突然,四爷也没来得及置办宅子,只能先安顿下来再去看着买房子,事情一大堆,他忙的脚不沾地,自然也顾不上妻子现在的心情如何。

  四房搬的快,越发显得三房拖拖拉拉,秦氏恨死了三夫人,若不是她搅和,也不至于儿子下落不明时,儿媳妇有孕在身还得应付这些糟心事。

  她本是个性子烈的,索性豁出去了,见天的催着三夫人搬家不说,那风凉话更是一句不带重样的,臊的三夫人本来想多赖几天的,结果实在是架不住秦氏这天天赶猪一样的赶她,黑着脸搬走了。

  秦氏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但是一想到丈夫儿子都没有消息,那点欢喜劲儿瞬间就没了,又想着儿媳妇有孕在身,结果自己儿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怕她心情不好,每日还得装出几分笑脸过去陪她。

  没几日功夫,秦氏就眼见的憔悴了很多。

  江泠月瞧着一边安抚秦氏不用担心她,又叮嘱秦氏身边的人细心照顾好她,难得婆媳俩现在齐心协力,日子倒也不那么难熬了。

  三房四房搬出国公府没两日,京城里关于三夫人联手五皇子赵宣企图侵吞国公府产业的流言便悄然传开。

  虽无确凿证据,但三夫人身边嬷嬷频繁出入五皇子府后街宅子、以及与锦绣阁等地的异常往来被传得有鼻子有眼,足以让三夫人名声扫地,也让赵宣惹上一身骚。

  流言这个东西要什么证据?

  再说,这可不是瞎话,只不过是谢长离不在,江泠月不能在这个时候跟赵宣彻底撕破脸,也不好对三夫人赶尽杀绝,让定国公府名声遭殃,不然她早就出手了。

  如今只是放出些流言小惩大戒,江泠月这口气真是咽的艰难,她再三告诉自己,权当是给自己孩子积福了,这才硬生生吞下这口气。

  虽不宜大动干戈,但钝刀子割肉,效果未必就差。

  ***

  就在流言发酵之际,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抵达了京城。谢长离面圣之后,甚至来不及处理臂上的伤,便快马加鞭赶回了定国公府。

  府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威严,但谢长离敏锐地察觉到府内气氛与他离京时大不相同,少了几分沉郁压抑,多了几分井井有条的肃静。

  下人们见到他,先是惊愕,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纷纷跪地请安,声音里都带着哽咽。

  谢长离心中焦急,一路疾行至正院。

  内室里,江泠月刚由季夏伺候着用完一盏安胎药,正准备小憩片刻,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以及下人们压抑的惊呼。

  她心口猛地一跳,手中的药碗差点没拿稳。

  珠帘被猛地掀开,带着一身风尘和淡淡血腥气的谢长离,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眼前。

  他瘦了,下颌线条更加冷硬,脸上添了一道浅疤,左臂吊着,官袍上还沾着尘土,显得有几分狼狈。

  可在江泠月眼中,他仿佛披着万丈光芒。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四目相对。

  江泠月张了张嘴,喉咙却被巨大的惊喜和心头说不出的情绪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谢长离看着她明显清减的脸庞,微红的眼眶,以及那即便穿着宽松衣裙也难掩隆起的小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他大步上前,伸出未受伤的右手,将她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回来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沉甸甸的三个字。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江泠月将脸埋在他带着凉意和尘土气息的胸膛,双手死死抓着他背后的衣料,眼泪瞬间浸湿了他的前襟。

  江泠月一向是个很坚强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困境,她都能给自己博出一番天地。

  但是,谢长离这短短的三个字,所有的坚强,所有的筹谋,所有的担忧和后怕,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决堤的泪水。

  人无依无靠时,自己会化身铜皮铁骨依靠自己,但是一旦有个依靠时,坚硬的心也会逐渐有个角落柔软下来。

  季夏和孟春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贴心地将空间留给劫后重逢的夫妻。

  “你……你的伤……”好半晌,江泠月才哽咽着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去查看他脸上的伤和吊着的手臂。

  “无碍,皮外伤。”谢长离用指腹,有些笨拙却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目光最终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柔,“你和孩子……受苦了。”

  江泠月用力摇头,抓住他温热的大手,覆在自己小腹上,带着泪笑道:“我没事,不苦,我只盼着你早日平安回来。”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江泠月摇摇头,将脸重新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回来就好。”

  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笼罩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谢长离轻轻拍着江泠月的肩膀,“我回来发现府里有些不对劲,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