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成了敬国公府的嫡女,一朝身世暴露,又上赶着认我皇家的亲,皇后癫症未愈,本宫和陛下可没糊涂!”

  “放肆!”

  宣德帝将茶盏往桌案重重上一搁。

  众仆吓得齐齐跪下地,“陛下息怒!”

  淑妃掩唇噤了声,忙起身告罪,“臣妾失言。”

  荣和长公主扫了眼周身气压低沉的帝王,低眉敛目的淑妃,眼里只有谢鸾的皇后,不由出声提醒,“陛下,验明这孩子的身份才是要紧。”

  至于景惜云,早已被人遗忘到某个角落了。

  她捏着拳头,死死盯着殿前的谢鸾。

  直到现在,她仍坚信自己是帝后唯一的女儿,大周唯一的嫡公主。

  村姑就是村姑,以为长了一张与皇后相似的脸,就能翻身做公主了?简直痴人说梦!

  淑妃方才那一番话,更是给足了她底气。

  这村姑讨得了母后的亲睐不够,竟还想着顶替她的身份,成为父皇和母后的女儿,可笑至极!

  谢鸾目光依旧平静。

  许是因为皇后和裴定都在她身边,哪怕今日这一切是个误会,她也能挺直腰板,光明正大地走出这宫门。

  宣德帝起身坐下去,一个眼神命人将皇后扶至一旁坐着。

  皇后动了动唇,想说什么,荣和长公主搀着她,朝她摇了摇头。

  “掀起袖子,让朕看看你手上的胎记。”

  谢鸾迟疑了下,依言将袖子往上卷了卷。

  她手上有大大小小在乡下留下的伤疤,腕侧的灼伤突兀非常。

  景惜云全程盯着谢鸾,瞧见她手腕上的是疤痕而非胎记,噌地站起身,“区区一道疤痕,如何能证明她的身份?”

  若说方才她还有几分慌张,以为谢鸾手上也有一块胎记。

  瞧见她腕上疤痕的那一刻,景惜云几乎可以断定,谢鸾就是假冒认亲。

  而且她手腕上的胎记从小就跟着她,若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身世,世上也就没人会信了。

  景惜云抬起头,红着眼眶看向荣和长公主,“我知道姑母和母后都不喜欢我,恨不得她才是父皇的女儿,那我呢?”

  “我只是长的不像母后,性子也不比别的公主讨喜,就活该接二连三被你们质疑身世吗!?”

  她声嘶力竭诉说着她多年来受的委屈,眼泪哗啦往下掉。

  说罢,抬手狠狠往脸上抹了一把,退后几步,转身推开宫人往外跑——

  祖母,祖母一定会相信她的!

  “拦住她!”

  荣和长公主一声厉喝。

  两个带刀侍卫当即拦住了景惜云的去路。

  荣和长公主拍拍谢鸾的手,朝景惜云走去,不由分说拽过她的手臂,将她带回殿前。

  “本宫还未说你,你倒先委屈上了?你扪心自问,这五年陛下和皇后可亏待过你一分?宫里有哪个公主会像你这般娇纵蛮横?若你并非皇家血脉,又有太后护着,就这些年你惹下的这些祸事,你还能继续锦衣玉食地住在这宫里?”

  景惜云不停摇头,“不、不......我要去找祖母......”

  “简直无可救药!”

  荣和长公主拽着她,行至帝王跟前,一把撩起她的袖子,而后拉过谢鸾的手,“陛下看看这疤痕的位置。”

  景惜云探过头去,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这疤痕的位置,竟与她手上胎记的位置一样!

  不等帝王表态,她抢声说道:“父皇!天底下手腕上有伤疤的多了去了,儿臣手腕上的莲形胎记独一无二,凭一道伤疤就质疑儿臣的身份,未免太草率了!”

  “是啊,”淑妃适时帮着腔,“宫中但凡伺候过惜云的,皆熟悉惜云手腕上胎记的位置,若是有人在手腕上划上一道,谎称底下有一处胎记......这街头的乞丐都能入我皇室族谱了。”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荣和长公主,“您说是吧?长公主?”

  就差直接点明谢鸾手腕上的疤痕是伪造的,荣和长公主就是这个主谋。

  荣和长公主微皱眉,正欲开口,裴定冷笑一声,“淑妃娘娘既这么说,不如现在往手腕上划上一刀,看看几时能结痂。”

  “放肆!”淑妃阴下脸,“后宫之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外臣插嘴?”

  “彼此彼此,”裴定慢悠悠地道,“淑妃对别人的女儿这般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惜云公主是您的女儿呢。”

  淑妃脸色变了又变,旋身对着帝王跪下,“陛下,裴定言行无状,出言顶撞臣妾——”

  “淑妃,”荣和长公主出声打断,“到底是陛下和皇后认女儿,还是你认女儿?”

  “哼,本宫只是就事论事,可怜惜云这没娘疼的孩子,倒是长公主你——帮着一个村姑冒充公主,也不知是何居心。”

  荣和长公主不欲同她理论,低声说道:“陛下,今日本宫去了趟大理寺,当年将这孩子抱回敬国公府的婆子声称,当年捡到着孩子时,这孩子手腕上便有伤……本宫怀疑这一切是有人蓄意谋划,故意混淆我皇室血脉。”

  宣德帝瞧着谢鸾手腕上的疤痕,很明显是多年前落下的。

  “不......”景惜云后退一步,喃喃道:“那我手上的胎记......”

  帝王看她一眼,显然也有此疑惑.

  “来人——”

  “即刻将敬国公府众人带上来。”

  “是。”

  张德全偏头看了眼谢鸾,转身退下。

  从进了未央宫她便沉默至今,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如今这样的局面,她也不适合为自己分辩什么。

  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皇后,她再做不到无动于衷。

  此刻皇后心疼地拉着她的手,拂过着她手腕上的深浅不一的伤痕,每一道都像割在她心口。

  从前不知谢鸾与自己血脉相连,看到她满手的伤尚且心疼不已。

  更别提现在知道了眼前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在这一瞬,悲痛,自责,歉疚一齐涌上,叫她几乎站不住。

  “娘娘.....”

  皇后挣开宫人搀扶,伸紧紧将谢鸾抱在怀中,“阿鸾,阿鸾就是我的女儿,我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