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样一支步摇,值得吗?

  值得和那个名义上的“兄长”再次撕破脸皮,值得将言玉那点可怜的颜面彻底踩在脚下,值得让梁流徽再次将怨毒的目光投向自己?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若不拿回来,她心不安。这不是一支普通的步摇,这是她与过去、与母亲之间仅存的微弱联系之一。梁流徽不配拥有它,言玉更不配用它来彰显所谓的“情深”。

  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随即是丫鬟青竹试探的声音:“小姐……您还好吗?方才大少爷他……”

  楚垂容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声音平静无波:“无事。把这个收好。”

  她将那支蝶恋花步摇递给青竹。

  青竹小心翼翼地接过,看着那步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是从小跟着楚垂容的,只是当年小姐被送去辛者库,她人微言轻,只能留在府中,后来被分到了楚垂容如今这个偏僻的院落打扫,直到楚垂容回来,才重新回到小姐身边伺候。她自然认得这支步摇,也知道这些年它一直在二小姐……不,是梁流徽那里。

  “小姐,这……”青竹欲言又止。

  “它本就是我的东西。”楚垂容淡淡道,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暗淡的天色。院子里光秃秃的,只有几棵半死不活的老树,与梁流徽那个繁花似锦的院落形成鲜明对比。

  青竹不再多问,将步摇妥善地收入一个干净的锦盒中,又注意到桌上那个白玉瓷瓶,轻声问道:“小姐,这是温将军派人送来的伤药,您……”

  提到温辰屿,楚垂容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那个男人……他的出现像是一道意料之外的光,短暂地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只是,这光芒是善意,还是另有目的?

  “我知道了。”她没有回头,“放着吧。”

  青竹心中微叹。小姐从辛者库回来后,性子变得太冷,也太多疑了。温将军那样的人物,声名赫赫,战功彪炳,为人正直,断不会无缘无故地算计小姐什么。或许……只是单纯的同情?或是……

  青竹不敢再想下去,只是默默地将药瓶放好。

  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楚垂容静静地站着,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旧衣让她感到些微的束缚,布料粗糙,磨得皮肤隐隐作痛,似乎还在提醒着她那四年不堪回首的岁月。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似乎有人来了。

  青竹立刻警惕起来,走到门口向外张望。片刻后,她脸色微变地走回来,低声道:“小姐……是……是言公子来了。”

  言玉?

  楚垂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来做什么?来看她这个“失而复得”的前未婚妻的笑话?还是来……质问步摇的事情?

  心中掠过一丝厌烦。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除了梁府那几位,便是这个优柔寡断、见风使舵的言玉了。

  “不见。”她冷声道,连头都懒得回。

  青竹有些为难:“可是……言公子说,有要事相商,关系到……关系到小姐您的名声……”

  名声?楚垂容心中冷笑。她在辛者库待了四年,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言玉拿这个来压她,未免太可笑了。

  但转念一想,言玉这人虽然没什么担当,却也极好面子。今日在祖父那里,他因为步摇的事情丢了脸,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让他一直在外面纠缠不休,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见一见,把话说清楚。

  “让他进来吧。”楚垂容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青竹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传话。

  很快,穿着一身月白锦袍,依旧是那副翩翩公子模样的言玉走了进来。只是他往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尴尬,有懊恼,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他甫一进门,目光便落在楚垂容身上。

  眼前的女子穿着朴素甚至可以说简陋的衣裳,身形纤瘦,脸色也带着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可她的眼神却不再是四年前那个柔顺、怯懦、凡事依赖他的小姑娘了。那双眼眸清澈而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锐利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让他原本准备好的一番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楚垂容。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温柔地笑着,说话细声细气,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依赖和崇拜。可现在,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就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言公子。”楚垂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喜怒,“不知言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她刻意加重了“言公子”三个字,清晰地划清了界限。

  言玉的脸色僵了僵,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似乎想找回一些从容,却显得更加局促。他张了张嘴,目光闪烁,最终落在楚垂容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带着几分试探和难以置信地问道:“垂容……你……你还好吗?”

  楚垂容听到这句话,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四年了,他第一次问她好不好,却是在她从辛者库回来之后。

  “托言公子的福,好得很。”她淡淡道,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若言公子只是来问这个,那便请回吧。”

  言玉脸色一变,急忙上前一步:“垂容,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苦,我……”

  “站住。”楚垂容冷声打断他的话,“言公子还请自重。这里是我的院子,还请言公子离我远些。”

  言玉的脚步顿住了,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你变了,垂容。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是啊,我变了。”楚垂容轻笑一声,“言公子不也变了吗?四年前,你明明答应过要等我,可转眼间就与梁流徽眉来眼去。如今又来寻我,莫非是觉得梁流徽不如从前那般讨你欢心了?”

  “不是这样的!”言玉急切地解释,“当初我也是被蒙在鼓里,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