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从不打扰她

  十点半,顾延瑾发来消息:【中午想吃什么?】

  林语宁回:【不挑!】

  【你今天很累?】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回复:【有点!】

  【那晚上早点回,我来接你!】

  她回复了一个“好”。

  然后锁了手机,继续低头工作。

  顾延瑾从不打扰她。

  但总在她低落的时候出现在她可以靠的地方。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听到“你别管了”就愣在原地的人。

  她现在听见这句话,只会继续走下去。

  ……

  正午时分,媒体圈忽然出现一条匿名爆料。

  【林语宁曾在研习律师阶段因“不尊重当事人意愿”被投诉,且该投诉被其导师内部消化未公开处理!】

  【是否存在执业资质特权?】

  【她如今的“清白”是否是包装下的滤镜?】

  不到一小时,该消息被各类营销号疯转。

  同一时间,多条与“林语宁”相关的旧案视频被剪辑上传,剪辑刻意选取她情绪较重的片段,在标题中加上“压迫感”“冷硬”“逼供式审讯”等字眼。

  她的评论区再次被攻陷:

  【果然没有真正干净的人!】

  【她这么多年打的那些官司,会不会也有不公?】

  【那个小姑**作文,真的就是她愿意写的吗?】

  【是不是她把别人推到前面,自己坐收名声?】

  有人在试图重新定义林语宁。

  不是“坚持正义”的人,而是“披着正义外衣操作权力”的人。

  甚至有匿名用户发起网络请愿,要求“对林语宁过往所有案件重新复核”。

  舆论的温度骤然拔高。

  办公室一时间有些紧张,助理们都开始接到各种媒体追问,甚至有曾经采访过她的记者反复试探:“林律师是否愿意就‘过去争议’公开一次反思性对谈?”

  “他们真是不会放过你!”小陈气得发抖。

  “只要你说话,他们就要你闭嘴!”

  “你不回应,他们又说你‘心虚’!”

  林语宁看着那些截图,面色平静。

  “这次不是在质疑我!”她说:“是想让我交出表达的权利!”

  “他们不是想知道真相!”

  “他们想要我说一句‘我错了’,哪怕我没错!”

  她顿了顿,轻声道:“但我不会!”

  “我没有错!”

  “我不交!”

  她打开电脑,写下一封公开声明。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提前交底”。

  她也没有像很多人建议的那样“请第三方做背书”。

  她只用了最简单的一段话:

  【我接受调查,接受监督,接受复核!】

  【但我不接受被诽谤!】

  【我不怕回头看。

  因为我没有回避过任何一个当事人!】

  【你可以质疑我是否够专业,但你不能质疑我是不是有尊严地做了律师!】

  【你可以不喜欢我。

  你甚至可以骂我!】

  【但你不能强迫我低头,向一个不存在的错误道歉!】

  【我不完美!】

  【但我不配合你们的想象!】

  ……

  声明发出后,一边倒的争议瞬间翻转成新的舆论焦点。

  很多人开始反思:

  【她其实什么都没藏,为什么我们还在逼她“承认”?】

  【是不是我们太习惯看一个人“忏悔”,才觉得她“不低头”就成了问题?】

  【她的错到底是什么?说话太坚定?立场太清楚?不像别的律师那样模糊一点好“混”?】

  而法学院的一位教授在公众号发文:

  【林语宁不是完美律师,但她可能是我们这时代最稀缺的那种人—】

  【知道自己在被盯着,还愿意继续站着!】

  ……

  林语宁坐在办公室,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转暗。

  她没有再打开任何社交平台,也没有再看任何评论。

  她只是将桌上的水杯重新倒满,拿起手边的笔,在笔记本最角落写下一句话:

  【我走到这,不是为了成为楷模!】

  【是为了证明—有人走得通!】

  她写完,关上笔记本,抬头迎着窗外那一束被夕阳切割得金红的光。

  她知道,这束光不是温柔。

  是灼热。

  但她也知道,她早已习惯。

  傍晚六点半,江城下起了小雨。

  雨不大,却持续绵密,一层层水汽把整座城市包裹得湿漉漉的,连街道都显得模糊。

  林语宁走出律所时,顾延瑾已站在门口,手中撑着一把深色伞,像往常一样等着她。

  她看见他的那一刻,步子微微顿了下,却没有说话。

  他举伞走近,替她挡住身后的风雨。

  “今天的热搜撤了!”他说。

  “嗯!”她点头。

  “司法协会发了通告,声明你没有任何职业违规记录!”

  “我知道!”

  “你不想说点什么?”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平静。

  “我只是觉得,他们的‘撤热搜’,不是认错,是冷处理!”

  “他们不是觉得我清白!”

  “是觉得舆论够了!”

  “是怕再吵下去,对他们也有影响!”

  顾延瑾没有反驳,因为他说不出“不是”。

  林语宁太清楚这个行业的运行逻辑,也太了解社会的惯性结构。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赢得支持”,她只是暂时成了“对立面里不能动的人”。

  这不是公平。

  只是妥协。

  他们不是支持她。

  他们是选择不再为难她—暂时。

  她靠近顾延瑾,低声问:“你今天有点沉默!”

  “因为我看你也在沉!”

  她笑了。

  “你总是说得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车里,窗外雨继续下,车内安静极了。

  “有个女孩发私信给我!”她忽然说。

  “说什么?”

  “她说她想成为我!”

  “我第一反应是想告诉她别做梦!”

  “太辛苦了,太孤独了!”

  “可我又删了那句话!”

  “我怕我把她也劝退了!”

  “你知道吗,延瑾……”

  她转头看着他,语气忽然变得缓慢。

  “这一路,我最怕的不是有人骂我!”

  “是我自己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个好人!”

  “我到底有没有给别人撑起什么!”

  “还是我只是自己一个人走到这,然后误以为自己在照亮什么!”

  顾延瑾握住她的手,低声说:“你不是光!”

  “你是路!”

  “你没在发光!”

  “你在踩着荆棘,把路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