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冷静审判

  回到陶珊家时,天已经全黑了。

  她刚开门,陶珊便从厨房探出头。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芹菜牛肉饺子,庆祝你立案成功。”

  林语宁笑了笑。

  “还有二面要过,别高兴太早。”

  “你啊,就是太不愿意给自己放松一下。”

  “以后再慢慢学。”

  她脱下外套,走进厨房,接过陶珊递来的饺子,坐到餐桌边,一口下去,眼圈忽然有些发热。

  她好久没吃到这么家的味道了。

  婚后她一直在伺候墨景言的饮食,按他的口味调配,按他的作息安排,她喜欢的食物,自己都快忘了。

  “语宁。”

  “嗯?”

  “你会重新爱上别人吗?”

  林语宁顿了顿,低头看着碗里的饺子,没有立即回答。

  半晌,她轻声开口。

  “我不确定。”

  “但我确定,我不会再爱错人了。”

  “更不会……再爱得失去自己。”

  这一晚,她睡得很沉。

  没有梦,没有惊醒。

  只是单纯的,像一个终于卸下包袱的人,沉沉地睡了整夜。

  她不知道明天还会遇到什么。

  但她知道—她已经不是昨天的林语宁了。

  离婚诉讼排期通知下来的那天,林语宁拿着法院邮件,看了足足五分钟才反应过来。

  还有七天。

  一周的时间,不多不少,像是命运给她的最后一次倒计时。

  她在文件夹上写下“准备诉讼材料”几个字,又在旁边加了一行字:自我辩护。

  她没有请律师。

  虽然陶珊再三劝她,说她刚恢复状态,不如让专业的朋友出面。

  可林语宁只是摇头,语气淡得没有起伏。

  “这场官司,我必须亲自打。”

  “我不是为了赢。”

  “我是为了证明我不是那个被随意抛弃的、毫无能力的女人。”

  “我能自己站在法庭上,我也能自己说出‘离婚’两个字。”

  陶珊没再说话,只是点头,默默去帮她整理证据材料。

  接下来的每一天,林语宁几乎没有离开书桌。

  她将所有相关的法律条文重新过了一遍,从离婚诉讼的基本流程,到涉及的人格侵权、夫妻共同财产、婚姻期间精神伤害等条款,都重新温习、分类、注释。

  她像是回到大学时代,为了一场模拟庭辩彻夜不眠。

  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写满了红蓝交错的重点标记,便签贴得密密麻麻,资料堆成了山。

  她很久没有这样认真过。

  也很久没有这样投入过。

  不仅是为了打赢,而是为了让自己重新找回那个曾经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自己。

  每个清晨,林语宁都是被闹钟叫醒后洗把脸,倒杯黑咖啡,坐回书桌开始新一轮的复习。

  她的眼神一天天变得越发坚定,甚至连陶珊都看出了那股隐忍已久却终于要爆发的力量。

  “语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也能做点不一样的事了?”

  她正在整理一份口头陈述草案,头也不抬。

  “不是‘觉得’。”

  “是‘我知道’。”

  那一刻,她的声音很轻,但却无比清晰,坚定得近乎冷冽。

  到了第五天深夜,林语宁坐在桌前,眉头紧锁地推演案件流程,一页页纸翻过,笔尖不断在注释旁涂写新的分析角度。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陶珊在房间里喊了一声。

  “我去看看。”

  不多时,她推**门,笑意藏不住地说。

  “有人找你。”

  林语宁疑惑,抬头,看到顾延瑾站在门口。

  他穿着简单的衬衣,外面套着风衣,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嘴角是熟悉的温柔笑意。

  “你怎么来了?”

  “刚出差回来,顺路过来看看你。”

  他说着,将袋子放在她桌上。

  “糖葫芦,还有你以前爱吃的那种糯米山楂糕。

  还记得吗?”

  林语宁盯着那袋子,愣了一下,嘴角慢慢扬起。

  “你小时候就老骗我,说你做题前吃个糖葫芦可以变聪明。”

  “结果那次数学还是不及格。”

  顾延瑾笑了。

  “但你考了满分。”

  “我说了啊,我吃糖葫芦是为了让你开心点。

  你开心了,才学得进去。”

  “现在也一样。”

  “你太紧绷了,适当放松一下。”

  林语宁沉默几秒,从袋子里抽出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

  是甜的,带着淡淡的酸,久违的味道,在舌尖缓缓绽放。

  “我想好了。”

  她看着他,眼神坚定。

  “等打完这场官司,我就准备重新报考律师资格证。”

  顾延瑾不意外。

  “你本来就该回去。”

  “这是你真正热爱的事。”

  “你不该浪费在那个人的影子里。”

  “我不会再浪费了。”

  林语宁握着糖葫芦,眼神一寸寸发亮。

  “我知道我不再是那个能一口气背出民法总则,却在厨房为一个男人熬汤熬到凌晨三点还在笑的林语宁。”

  “我变了。”

  “但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顾延瑾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目光里一点点汇聚起来的那种光芒,像是许久未见的太阳重新升起。

  “你不用急。”

  “打赢这一场,哪怕不是为了胜负,也为了你自己。”

  “剩下的,我们慢慢来。”

  “你有的是时间。”

  “也有我。”

  林语宁轻轻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看书。

  而他,就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翻着文件,不打扰,不提醒,只是像小时候那样,坐在她身旁。

  那时候他们并肩写作业,他用手指偷偷在她本子上画笑脸。

  现在他们并肩读法条,他安静陪她重拾人生。

  夜已深,窗外万籁俱寂,月光洒在林语宁摊开的卷宗上,字字斑驳,却熠熠生辉。

  那是她亲手拼回来的未来。

  那一晚,林语宁复习得格外安静。

  窗外月色清冷,屋内的台灯将她的脸映得白净而沉静,她的笔不停地划过纸面,一页页翻过去,没有犹豫,也没有停顿。

  顾延瑾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书,没说话,只偶尔抬眼看她。

  灯光下的她有些瘦,颧骨微微凸.起,眉眼间多了一丝凛冽的棱角,不再是从前那个总是低眉顺眼、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林语宁。

  她变了。

  但那种变化不是突然的,而是一点点蜕下曾经讨好别人的皮囊,把真正的骨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