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锋芒不退

  “他以前确实是个骄傲的人,可他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他,像是疯了!”

  “不是我认不出来的那种疯,而是……看着熟悉,却让你完全陌生的那种!”

  “他以前也冷漠,也控制欲强,也自私!”

  “但他不是现在这个,连自己都能骗的疯子!”

  顾延瑾没有急着回答,他知道林语宁问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回忆。

  她问的是—

  如果一个人,曾经是你生命里的一部分,哪怕后来他变成了伤你最深的恶意源头,你是否仍然会被那份“曾经”的影子困住?

  他开口,语气缓慢却坚定:

  “人确实会变!”

  “有的人变得成熟,有的人变得温和!”

  “但也有的人,会在嫉妒和失败里一点点腐烂!”

  “你看到的不是他变疯了,而是他终于暴露出了他原本的样子!”

  “你当初没认出来,不是你错!”

  “是你太善良!”

  “你总是想救人!”

  林语宁苦笑一声。

  “可我救不了!”

  “更准确地说,我根本就没这个义务!”

  顾延瑾看着她,声音极轻。

  “你只需要救你自己!”

  她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沉默中,车厢变得格外安稳。

  她推开车门下车,顾延瑾也跟着下了车。

  “明天一起吃早饭?”

  她侧身看他。

  他点头。

  “我来接你!”

  ……

  夜深,林语宁回到家。

  她洗了澡,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温水,才慢慢拿出电脑打开。

  桌面上那份反诉文书仍旧挂在窗口。

  她又翻了一遍,把日期、金额、公司法务代表一一补充清楚,然后才按下“提交”。

  她从来不信什么“天网恢恢”。

  她信的,是人可以亲手为自己织一张网,守住底线,捕住恶意。

  ……

  同一时间,江城东郊别墅区。

  墨景言的临时住所灯光未熄,他坐在阳台外抽着烟,灰白的烟雾在他周围缭绕,一口一口吞吐之间,他的眼神愈发冷硬。

  桌上是林语宁那篇法庭辩论的视频,静音播放着。

  她站在法官席前,身形笔直,西装合身,头发挽得一丝不乱,眼神里没有怯懦、没有逃避,只有冷静和从容。

  她在讲她所代理当事人的故事,在剖析案情,在举证、驳斥、推进判决。

  全场寂静,她一人撑起整个节奏。

  那一刻的她,是江城最锋利也最耀眼的律师。

  他盯着画面,牙齿咬紧,手中的烟燃到尽头,烫到了指节。

  他却仿佛没察觉。

  “林语宁……”

  “你以为你赢了?”

  “你以为你能一直这么站着?”

  他低声说着,眼神森冷,像是一头藏在洞里的野兽,准备在最冷的时候跃起咬住猎物。

  许可馨站在门口,看着他,心底有几分惊惧。

  她不是没见过他发疯。

  但这次不同。

  这一次,他不是在控制情绪,而是在压着情绪下筹谋下一场更大的反扑。

  “我查到了她下一个案子!”许可馨冷冷开口。

  “什么案子?”

  “关于一个无证代持人的遗产继承权案!”

  “对方是她律所的一位新人代理,她是二审协助律师!”

  “但案件原始证据链不完整,容易出纰漏!”

  “只要引导得当,就能让她失误!”

  “她现在太忙了,接太多案子了!”

  “只要她错一次,就够了!”

  “公众不会原谅她第二次失败!”

  墨景言沉默了一瞬,转头看她。

  “你安排!”

  “别让她死!”

  “让她栽!”

  “让她自己摔下去!”

  许可馨点头。

  “我会的!”

  “这一次,我们不会留手!”

  ……

  而就在他们悄悄布网的同时,林语宁正在会议室向助理团队布置新案任务。

  “这个案子证据链断层在2017年之前!”

  “我要你们调出当年这户人家所有在案社区记录、居委会登记者身份材料、居住证明、税务记录!”

  “没有人能空口说自己是代持人!”

  “如果有,那也要拿得出证据!”

  她语速不快,但每一句都掷地有声。

  助理小陈点头记录。

  “林律师,这个案子有争议,你确定不让合伙人代打?”

  林语宁看着他,眼神平静。

  “我打!”

  “不是为了赢!”

  “是因为这类案件以后会越来越多!”

  “我们必须要有人站在台前!”

  “必须有人敢说—我们不怕错!”

  “只怕一直有人在借错做刀!”

  ……

  这是她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不是自我救赎,而是护卫他人。

  她知道,风暴还在。

  可她,也早已学会在风里,昂起头。

  夜深如墨,江城律所的大楼外霓虹尚未熄尽,楼道里只剩清洁工拖地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脚步,从高楼缓缓消散下去。

  林语宁还坐在会议室里。

  她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袖子微微滑落,手臂L露在灯光下,透着几分薄凉。

  桌面上摊开的是当事人张晓慧的案件材料—这起代持人遗产案,她早知道问题不小。

  案件本身不复杂,但在现有法.理里,代持关系的认定往往模糊模棱,两家人、十几年口头协议、几份未注册的收据,充满了灰色地带。

  更何况,对方律师团队来头不小,是江城另一家老牌律所旗下的二部精英线,合伙人亲自挂名。

  林语宁不是没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许可馨和墨景言联手压下来的下一步动作—

  明面上,光明正大的一场“专业博弈”。

  但她知道,这是一场投毒式布局。

  只要她这一次失误,他们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撕开她一直以来坚守的“专业壁垒”。

  她不是没考虑过拒绝。

  可她知道,若她退了,不只是她名声受损,更会让类似案件被压制、被压下、被当作“小事”处理,甚至连法院内部都有可能默认这种灰色模糊“和解”。

  她不能退。

  她也不愿退。

  她翻开证据资料,一条一条整理居民档案信息。

  受益人张晓慧是个普通服装厂工人,继承问题源于她生父的房产,由她母亲与生父分居后,一直挂着“代管人”名义生活。

  生父去世,遗嘱缺失,亲属突然跳出主张代持身份,想要分得半套房产。

  张晓慧本人文化不高,但在面对法庭时,却坚定无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