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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什么?科举还能这么学?

  沈阳尚未开口,方世玉已是“啪”地一声把筷子一丢,嘴角上扬。

  “谢大人这话我可不爱听。”

  他直起身子,声音不大,却铿锵。

  “你说神仙做不到,那是神仙没碰上沈阳。”

  “沈阳做不到?我可不信。”

  “我们几个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碰上沈阳,我们几个能从良读书?”

  黄兴文也放下筷子,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接话。

  “别的不说,就拿我们几个来说。”

  “半年前,我刚认识策问这两个字怎么写。

  “制艺是啥都没搞明白,八股文看三行昏睡,五行就流鼻血。”

  “你说我这种人,搁从前,能考中?连梦里都没有。”

  谈子豪点头如捣蒜,接口道。

  “对对对,我也是。”

  “我家那边儿教书先生都说我只是朽木不可雕,说我这辈子别指望走科举。”

  “结果你看看现在,我在榜上,还是青州前一百。”

  他一拍胸口,自己都不敢信似的。

  “我现在写策问能一口气写三千字,谢大人,你应该看过我的卷子吧?

  万景烁也一脸正经:

  “我更不用说了,你应该也看的出,我和他们几个也是一路货色。”

  “结果你看看我现在,字我也认全了,八股我也能套模子,一场下来至少不丢分。”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兴起,全然忘了自己还在谢知府家中,语气都快飘上天了。

  “我们这四个,半年前,全是烂泥。”

  “结果这次,一人一个名次,甩开一大批从小读私塾的天才,您说这不是奇迹?”

  这番话,说得极真极诚。

  几人本就是性子直爽,此刻也不演了,实打实地把沈阳捧了个天高。

  谢从安起初听得只是笑,渐渐却不笑了,脸上神情变得复杂。

  他看着这四人,说不出是惊讶还是震动,一时间竟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缓缓转头看向沈阳,眼神中透出难掩的疑惑与几分隐隐的希冀。

  “沈老弟……你不会是骗他们玩的吧?”

  “他们说你教他们功课,指点写作,我本以为只是闲暇之余偶然指点,可他们这变化……太大了。”

  “你真有办法?能让他们这种基础的,也能一跃上榜?”

  沈阳轻轻笑了笑,并未急着回应,而是捏起一枚红枣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众人都盯着他,仿佛就等着他说“有”或“没有”两个字。

  良久,他才淡淡开口:

  “我不敢说我有什么神法。”

  “但我看得出来,这些人不是笨,而是没人真正教过他们该怎么学、怎么考。”

  “青州的学风,不是不好,是太老了。讲的是心性,讲的是仁义。”

  “可没人教他们策问八股怎么破题、怎么应制、怎么下笔能让考官眼前一亮。”

  “我不过是把这些一一说清,告诉他们怎么读书不是为了懂,而是为了写。”

  “怎么写是为了中。”

  “他们照做了,也苦练了,这才有今天的结果。”

  谢从安听得眉头紧锁,神情比方才听见翻一倍时还要凝重。

  他低声喃喃:

  “不是学问的问题,是方法的问题?”

  沈阳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

  “有些人聪明一世,却被困在套路之外,连卷子都没资格与人比。”

  “我教他们怎么进去那套,怎么在规则里拿分。”

  他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

  “然后再教他们怎么超越它。”

  厅中再度陷入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沈老弟……你若真有这法子,那你不是青州的希望,是青州的翻身之路啊。”

  他说完,又举起酒杯,杯中酒水已尽,但他仿佛没觉。

  “我谢从安今日这话就搁在这儿。”

  “若你真有意让青州士子出头,将来哪怕你登堂入阁,我也必为你奔走效力。”

  沈阳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液,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谢大哥,我还真有这个想法。”

  谢从安眉头一挑,“哦?”

  沈阳缓缓说道。

  “我打算编写一部《科举应试指南》,也可以叫《制艺策问通解》,或者,干脆就叫《科举宝典》。”

  厅中众人闻言俱是一愣,连谢爽这会儿也顾不上吃菜了,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探头看着他。

  “宝典?你是说像兵法那种一本书?”

  “对。”沈阳将酒一饮而尽,放下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是讲大义道理的书,而是一本实实在在讲怎么答题的书。”

  “从八股文的起承转合,到策问的立意对策,一一细解。”

  他抬手在空中比划。

  “一篇文章,如何审题、如何分段、如何立论、如何套式子,全都有规可循。”

  谢从安半信半疑:“你……能写这么细?这东西,因人而异吧?”

  “因人而异,但套路不异。”

  沈阳不紧不慢道:“就拿策问来说,大部分题无非三类:论德政、论军政、论吏治。”

  “德政题,答君主仁德、推恩惠民,讲以礼乐教化,以法度安邦。”

  “军政题,必有三要素:将、兵、粮。”

  “先言统帅之权归于朝廷,再述兵卒之操练有方,最后落于后勤补给,不可失衡。”

  “吏治题就更熟了,无非清官廉吏、罢贪治腐,最妙是引用古人名例。”

  他顿了顿,眼神炯炯。

  “我再举一例。”

  “若题目问,近岁官箴不立,百姓多怨,若何为政?”

  “普通生员多半上来便引经据典,论心性、讲圣贤,满纸空话。”

  “可我教他们换法,先用一段痛陈弊政的现状,抓考官眼球,再陈四法:选贤、约法、查贪、安民。”

  “每法两句,语言整饬,不求深刻,只求明白易懂。最后以为政之本,在乎人心收尾。”

  “这篇文章你看是不是高明?其实不见得。”

  “但它稳,考官看着不犯忌,又有四法一旨的结构,起承转合一应俱全,保底中上,极少落榜。”

  谢从安听到此处,原本端庄坐姿已不自觉前倾,整个人如雷轰顶,几乎脱口而出。

  “科举……居然还能这么答?”

  沈阳轻笑一声,道:“还能更细。”

  “比如八股文,我会按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段分解。”

  “每一段有几个基本写法,譬如破题处需用典,承题接圣谕,讲求字数不多于六十字但需点明大义。”

  “入手处一定要转笔,要转得自然,好似水到渠成,千万不能太硬。”

  “我还会列出常用比喻、常见句型、易错字词、历年热题、答题模版,甚至是应急对策。”

  “比如考场没想法怎么办?背几个通用万能开头,万能收尾,总不至于下不了笔。”

  “此外,还得教学生怎么审题、怎么限时写作、怎么控制卷面。”

  他一笑。

  “哪怕你文辞惊艳,可卷面乱、字体潦草,考官也未必真认真读。”

  “我这本宝典,不讲圣贤之理,只讲应试之法。”

  厅中已然鸦雀无声,众人望着沈阳,神情如见天书。

  谢爽张着嘴,连鸡腿都忘了啃,最后只憋出一句。

  “沈阳,你到底是怎么长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