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而真相,永远被埋葬。」

  特瑞安皇家舰队的旗舰“王冠号”静静地航行在鲸墓号外海,船舱内的氛围奢华而静谧,

  天鹅绒地毯覆盖地面,金色烛台在墙上投下柔和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醇厚的红酒香气。

  酒液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折射出深邃的猩红色光泽,如同鲜血融入黑暗的海洋。

  埃德蒙·霍华德少将微微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壁,目光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

  他轻轻抬起酒杯,轻嗅了一下酒液的香气,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垫脚石,就该有垫脚石的觉悟。”他的声音轻缓而冷淡,如同叙述一场无关紧要的风波。

  对面的莱诺克斯·弗雷明顿中将闻言,发出低沉的笑声,他将红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

  杯底与桌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仿佛是战舰启航前沉稳而有力的鸣钟。

  “哈哈哈,少将阁下,你的幽默感还是那么尖锐。”

  莱诺克斯用手指轻敲桌面,眼神中透出一丝玩味与讥讽,“可惜,她似乎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埃德蒙微微侧首,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屑的淡漠,他轻轻旋转手中的酒杯,深红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绵密的波痕。

  他的声音仍旧不疾不徐,语调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优雅。

  “那就让她就此闭嘴。”

  他的语气平静至极,如同谈论一场不值一提的交易,或者驱散一只无关紧要的蚊蝇。

  他缓缓将酒杯递到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眼底的冷意却在红酒的映照下变得愈发幽深。

  而他们口中那被轻描淡写抹去姓名的人,正站在迷失者号的船首,沉默地注视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遥远的记忆浮现,埃德蒙眯起眼睛,脑海深处浮现出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海域。

  那是特瑞安海军历史上最惨烈的一战,也是某些人眼中最“成功”的一场权谋。

  血鲸海战,帝国与西洋联合舰队的最终决战,一场原本该是荣耀与牺牲并存的战役,

  却最终成为某些人手中的筹码,被无情地推上了权力的赌桌。

  年轻的艾莉森·格里菲斯站在“裁决号”的船首,

  狂风撕扯着她的军服,浪花在甲板上激起层层白沫。

  她的目光坚毅,身后仅仅六艘战舰,与她并肩作战的士兵,皆是决意赴死之人。

  她明知敌人三十艘战舰已然完成包围,却仍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进。她的命令掷地有声,毫无迟疑。

  “全军前进,迎战敌军。”

  在那一刻,她没有选择,也无法选择。

  若她不挡住敌军,帝国主力舰队将无法及时抵达战场,等待他们的,将是彻底的覆灭。

  于是,她以以绝对少数历战强敌,孤军深入,在炮火与风暴中鏖战六昼夜,

  以超乎寻常的战术天赋和无畏精神,硬生生拖住三十艘敌舰,为主力舰队争取到了合围的最佳时机。

  每一次调度,每一次搏杀,都是在死神的注视下进行,而她的舰队,宛如一群孤狼,在狂风骤雨中撕咬着巨兽的咽喉。

  然而,她并不知道,那场战役的胜负,从来不是由勇气决定的。

  帝国的主力舰队早已集结完毕,只需按计划推进,

  与先锋舰队合流,便能将敌军围困在无路可逃的死局之中。

  战术上,他们理应配合艾莉森,以迅雷之势合围歼敌。

  然而,现实却远非如此——他们舰队按兵不动,静静地看着艾莉森的舰队陷入孤立无援的惨烈厮杀中。

  莱诺克斯与埃德蒙,并非无能,他们只是选择不动。

  他们要等艾莉森死。

  等她的舰队被彻底消耗,等她的士兵浴血战死,等她亲手撕开胜利的缺口后,

  他们再顺理成章地踏入战场,将战果轻松收入囊中。

  如此一来,他们既能免去正面拼杀的损失,又能稳稳地摘下这场战争的荣誉桂冠,

  而艾莉森的尸骨,连同她所有战死的部下,只会成为他们封爵加勋的垫脚石。

  当特瑞安帝国的主力舰队终于“姗姗来迟”时,艾莉森的舰队已所剩无几。

  残破的战舰如同被撕碎的旗帜在风中飘摇,桅杆断裂,甲板满是血污,

  炮口焦黑,伤兵呻吟,而她的士兵们,早已在血泊中拼杀至最后一刻。

  她用血肉之躯,为帝国铸就了胜利之路。

  而莱诺克斯与埃德蒙,仅仅是从容不迫地踏上这条被鲜血浸透的道路,

  接手了这场他们不曾真正参与的战斗。帝国的旗舰驶入战场,以最低的损失、最从容的姿态,打出了完美的“收割战”。

  他们是胜利者。

  艾莉森和她的战友们,则成了被胜利吞噬的牺牲品。

  战后的军法审判,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权力戏码。

  艾莉森的战绩被彻底抹去,她的功勋被贬为无谓的牺牲,

  她的士兵——那些为帝国拼尽最后一滴血的人,被打上“擅自行动”“违抗命令”的罪名,

  被驱逐、被剥夺军籍,甚至连他们的家属也被剥夺了帝国给予的抚恤与补助,

  沦落街头,流离失所,任由死亡与饥饿吞噬他们的余生。

  而那些真正的背叛者,站上了帝国的权力巅峰。

  莱诺克斯与埃德蒙——那两个“稳重、理智、战术精准”的将星,

  在特瑞安帝国的庆功宴上,被授予象征至高军功的勋章,被载入史册,成为帝国新一代战神的象征。

  黄金铸成的荣耀勋章,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而在那些精雕细琢的铭文之下,

  是被他们踩在脚下、永不被提起的累累白骨。

  埃德蒙轻轻放下酒杯,指尖沾着湿润的酒液,他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猩红痕迹,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角。

  “她是个优秀的棋子,可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慨然,仿佛在叹息,却毫无怜悯之意,“自以为能主宰棋局的棋子,往往最容易被舍弃。”

  莱诺克斯靠在椅背上,单手支撑着下巴,目光微微眯起,透出一丝阴鸷的寒光。

  “我们已经给了她活着的机会,是她自己没抓住。”

  他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丝冷漠的笑意,“如今,她竟然还敢出现在鲸墓号?她以为自己是谁?”

  埃德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地晃动酒杯,

  杯中的红酒在晶莹剔透的杯壁上留下猩红色的痕迹,如同流淌的鲜血。

  “或许,她只是想证明,她还拥有选择的权利。”

  他的语调轻飘飘的,带着些许玩味,“但事实是……她根本没有选择。”

  他举起酒杯,微微一笑,仿佛是在宣读一纸早已拟好的判决。

  “她,已经输了。”

  迷失者号的船首,艾莉森静静地站在那里,海风撩动她的发丝,夜色笼罩她的侧颜,

  她的目光沉静而锋利,望向远方那高悬帝国金色双头鹰旗帜的舰队。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冲动。

  她只是冷静地看着,如同一位猎人,目送着猎物缓缓步入她设下的陷阱。

  “你在心痛?为什么?”莉莉娅站在她身旁,轻声问道。

  艾莉森没有回头,唇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冷笑。

  “为我曾经愚蠢的忠诚而心痛,莉莉娅。”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语调冷硬如钢铁,“不过没关系了。他们,是敌非友。而有些账,我已经忍不住想好好算一算了。”

  她的声音平静,却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决绝。

  “嘿,大副。”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巴洛克从船舱中走出,站在她的身侧,目光坚定而沉稳。

  “无论你的敌人是谁,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

  艾莉森微微一愣,回头看向他的身后——

  司命朝她微微一笑,懒散地挥了挥手,卡尔维诺则是温和地向她点头,

  伊恩与雷克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却默契地同时将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像是某种默许的宣誓。

  他们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问她是否值得。

  他们只是站在这里,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后。

  艾莉森的眼神微微一柔,随后她轻轻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待睁开时,她的目光再次变得如刀锋般锋利。

  她的战场,从未结束。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她的荣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