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

  凌夕颜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但是越睡越冷,越睡越冷,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冰窖里,只有一处有一丝丝的温暖。

  她像只小猫一样朝那星火般的温暖靠过去,缩在他身边,揪着他的衣服。

  紧紧的,不敢松手,生怕连这一点点温暖都没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药物作用褪去,意识渐渐回炉,她没睁眼却已经知道自己揪着的那一片衣角属于谁了。

  是他呀,好像每一次她崩溃的时候都是他在身边陪着。

  她知道这个男人有事瞒着她,对她有所保留,她不该肆无忌惮的靠近他。

  可是此刻,她又极其的贪念这点暖意。

  就,再纵容自己一次吧。

  她没睁眼,也没挪开,依旧这样紧紧挨着傅司聿的身体。

  她汲取着身上的热度,感受着他温热的指尖不时的轻抚她冰凉的脸颊,任由自己当一只乌龟,缩在壳里,不敢出来面对这些事。

  就这样恍恍惚惚的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了手机振动的声音。

  接着,又听见了傅司聿压低的声音。

  “好,知道了……遗体……跟警局那边沟通一下,要么赶紧做尸检存档,要么签字认可医院出的报告……告诉他们,我们孩子的遗体不可能长期存放在这,要尽快带回国安葬……他不来问就不用告诉他。”

  我们孩子?

  凌夕颜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她扬起脸时,傅司聿的电话刚好挂断。

  “你醒了?”

  一看到她那双泪眼,他的心就揪紧了。

  “楚曜的电话吗?他说什么?”

  凌夕颜那只揪着男人衣摆的手松开了,身体也往上挪了挪,学着他的姿势,靠在床头。

  她虽然在哭,但是神色和语气都很平静。

  睡了一觉,她冷静了许多。

  傅司聿起身,走到桌边,一边给她倒水一边道:

  “这个事让警方查会很慢,我让他去找能查的人了。医院那边催问遗体什么时候运走,这还得跟警局沟通,毕竟是在这边出的事,绕不开当地警局。其他的没说什么。”

  他把水递给凌夕颜,又坐到了床边。

  床尾搭着他脱下来的外套,身上只穿着见米白色薄衫,眼底泛着红血丝,可见也长时间没有休息了。

  凌夕颜的目光在傅司聿脸上停留了几秒,垂下眸接过了水杯,刚想说话,那只刚把水杯递给她的手就抚上了她的脸。

  温热的指尖在她眼角轻轻擦拭。

  擦完了眼角的泪,他又摸了摸她的头,一双清邃幽深的眼睛凝视着她。

  那悲悯又怜爱的眼神,看得她神识恍惚,鼻尖也越发酸涩。

  她的双手紧紧抱着水杯,心中压了许久的疑惑突然间涌到了唇边。

  “我……”

  话刚开个头,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

  “对不起,先生和太太都不方便见客,季先生请回吧。”

  季砚辞?

  傅司聿的脸色一秒入冬。

  凌夕颜那到嘴边的话也被这个突然到访的人给噎回去了。

  见傅司聿脸已经成了,她便解释道:

  “来的时候很巧,坐的同一班飞机,他说他来这边分公司有事,下飞机后他那边有人来接,就顺便把我们送来酒店了。”

  巧合?

  他倒是会制造巧合。

  傅司聿心里顿时窝了一团火。

  但当着凌夕颜的面,他又尽可能的把这团火压了下去。

  “喝点热水,我去叫人给你弄点吃的。你要是没什么话跟季砚辞说的话,我出去打发他。”

  他又摸了摸凌夕颜的头发,然后站起身来。

  他还问了她的意见,已经比之前那独断专行的模样好多了,是同情她心情不好吧。

  凌夕颜垂了垂眸,低声道:

  “我没什么说的。你跟他说我现在心情不好,谁也不想见就行了。”

  “好。”傅司聿应了一声,出去了。

  凌夕颜望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她差点就直接问了出来。

  问他为什么插手她舅舅的事,为什么陷害她舅舅。

  冷静下来想想,还是算了吧。

  问了又怎样?回答了又怎样?

  以她现在的心态,她敢信他说的话吗?

  她都不敢信他,又凭什么要求他对她毫无保留呢?

  她低头喝了口热水,睡了这么久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心也还是痛的透不过气。

  不能再这样颓废了,她要振作起来才是。

  她心里想着。

  傅司聿出去之后就把门又关上了。见他出来,季砚辞先神色礼貌的开了口。

  “傅总来的很快啊。不知道凌小姐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我太太就不劳季总如此费心了。季总来有什么事吗?”

  傅司聿冷冷的拒绝了季砚辞的询问,眉眼间的不耐烦明晃晃的挂在那。

  要不是不想里面的人再添新烦恼,他现在真想把眼前的人揍一顿。

  怎么哪哪都有这个人?

  季砚并不在意傅司聿的厌烦,神色变得悲伤严肃起来。

  “孩子的事我听说了。我不知道傅总已经过来了,本来想凌小姐可能在这边处理事情会有困难,所以我想我应该能帮上忙,现在看起来不用了。”

  “你知道就好。”

  傅司聿毫不客气,说完就伸手做了个请他走的手势。

  季砚辞没有再说什么,只深深的往那紧闭的门上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茉菲就站在走廊上等他,一看他过来,就忍不住嘀咕:

  “这个傅司聿每次见到您都对您不敬,太过分了。”

  “这算什么?”

  季砚辞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他这种人对人不敬是常态,哪天突然对人恭恭敬敬了,反倒有鬼。”

  “可是他跟门神一样挡在那,您连凌小姐的面都没见着,不是白来了?”

  茉菲还是气愤。

  在她眼里,季砚辞丝毫不比傅司聿逊色,对方凭什么那么不可一世?

  季砚辞迈进电梯。

  “没关系,有人帮她料理事情就行了。也不一定非得是我。我只是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有人陪着她反而是好事。”

  一听这话,茉菲那漂亮精致的眉眼就露出了一丝不快。

  “恕我直言,我觉得您太卑微了。凌小姐她也未必领情。”

  季砚辞怔了一下,看看她,没生气反而笑了。

  “他们都夸你酒量好。要我说,你根本不会喝酒。”

  “……”茉菲深深蹙眉。

  季砚辞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

  “一杯好酒,它就在那里,你却得不到,品不了,这种感觉很磨人,但是很有魔力,远胜过酒真正入口的感觉。都进嘴了,滋味已经了然,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