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眼前一母同胞的兄长,即使没了期待,仍然会觉得可笑。

  前世她被赵羲和刁难时,他视而不见。

  如今自己不过反击一次,就成了他口中‘算计投入’的恶人。

  “大哥觉得是我自导自演?”

  沈池鱼挣了挣手腕,没挣脱,她冷下脸,

  “那大哥不妨去问问赵羲和,是谁先对我恶语相向,是谁先起了动手的心思。”

  “够了!”沈砚舟猛地甩开她的手,她踉跄后退,撞在了廊柱上,后背传来一阵钝痛。

  “你身为沈家人,应当知道什么是荣辱与共。”

  “相府和承平侯府素来交好,令容和赵云峤也将在来年成亲。”

  “你这么一闹,是想搅黄婚事,让两家彻底反目吗?”

  沈砚舟盯着她,眼中满是失望。

  “我原以为你在临安吃过苦,该知道收敛性子,没想到反倒学了不少阴私伎俩。”

  沈池鱼扶着廊柱站稳,后腰的疼让她吸了口凉气。

  耳边是沈砚舟义正言辞的指责,她缓缓直起身,忍着疼痛,勾唇轻笑。

  “所以在大哥眼里,我受委屈是活该。”

  “为了沈赵两家的交情,为了你那个好妹妹的婚约,我就该任由赵羲和欺辱?”

  她声音很轻,听在沈砚舟耳中却有着彻骨的寒意。

  沈池鱼不想再费口舌,说也是白说,对方不会理解,也不会向着她。

  前世她不是没有忍过,换来的是什么?

  是被他们当作弃子,是在侯府无止尽的磋磨,是死在大火中连具全尸也不留。

  沈池鱼兀自抬步往外走,身体上的冷比不上心上的冷,那里破了洞,冷风呼啸而过。

  剜掉亲情,总是难以避免的会留下伤痕。

  她知道,沈砚舟永远不会懂她的痛苦,更不会理解她的愤怒。

  她对兄长的期待,早已随着大火死去。

  顾全大局?那谁来顾全她?

  听到太极宫传来的消息时,她痛快吗?

  痛快!

  前世的债,今生的仇,她受到的那些冤屈和欺辱,总要一笔一笔,慢慢讨回来!

  沈砚舟望着前面单薄的背影,心里如同被塞进一团湿棉絮,闷得发慌。

  他握紧拳头,心情很是烦躁,可他又不知道这种情绪来自哪里。

  到宫门外,相府其他人已经离开,她上了之前沈令容乘坐的马车。

  “小姐,您演的太像了吧,奴婢真以为您呛水昏迷了。”

  雪青一脸崇拜,还好她知道自家小姐会凫水,不然真的要吓死。

  沈池鱼没解释自己是真的呛水了。

  不来真的,哪儿能瞒得过卫凝。

  不能让小丫鬟知道真相,不然又少不了唠叨。

  雪青问:“小姐,您怎么知道会是卫姑娘救您啊?”

  要不是自家小姐在落水前给了她暗示的眼神,让她想办法拦住赵羲和把事情闹大,她也没胆子在宫里大喊大叫。

  “我看到她从殿里出来。”

  在赵羲和让她等着看的时候,卫凝刚好从殿里出来,她灵机一动才出此下策。

  至于卫凝为什么会在其他人后面出现,估计也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装的。

  雪青懵懂的垫底那头,然后把沈池鱼离开后太极宫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那位郡主应该要好一段时间不能找您的麻烦了。”

  “不一定。”

  沈池鱼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见沈砚舟已经骑马越过她,她才又放下帘子。

  “赵羲和被禁足,她兄长赵云峤可没有。”

  按照她对赵云峤的了解,那厮一定会报复回来。

  还有沈令容,为了讨好侯夫人和赵羲和,也会有所行动。

  “啊?那怎么办?”雪青焦虑起来。

  沈池鱼按了按发疼的额角,疲惫道:“不怕,侯府的手再长,也伸不到相府后院。”

  至于沈令容……

  “柳如烟那边进展如何了?”

  上次在梧桐院交谈后,俩人往来全靠各自的丫鬟送信传递消息。

  雪青道:“很顺利,今晚奴婢出宫时,她原本想找奴婢说话来着,被卫姑娘抢了先。”

  “卫凝?”

  “卫姑娘让您保重身体,还说会找时间来相府看望您。”

  对于卫凝莫名的亲近和善意,沈池鱼倍感压力,她知道卫凝是为了谁,只是……

  沈池鱼靠着车璧,额角抽疼更严重了,时间线的变动,让她很是措手不及。

  不知道别的事情会不会也提前。

  比如…谢无妄的死亡。

  回到梧桐院,惊九和十三都在院子里等着。

  对于皇宫发生的事情,俩人从各自的情报来源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惊九上下打量发现没受伤后,就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的回了房间。

  十三端着熬好的姜茶,等沈池鱼喝下,才懊恼道:“属下应该让您提前提防羲和郡主的。”

  他虽然知道赵羲和对王爷的心思,但没想到她敢在宫里动手。

  沈池鱼也没解释,她挑眉问十三:“我为什么要提防赵羲和?”

  十三张张嘴,又闭上。

  完蛋,又差点露馅了。

  自己早晚要死在这张没把门的嘴上。

  好在沈池鱼没有为难他,像是随口一问,没等他回答就让他下去休息了。

  在洗漱时,沈池鱼就感觉到身体不对劲,到半夜,果然又起了热。

  这副身体从小没有得到善待,即使将养了几年,还是有些弱不禁风。

  即使夏夜的湖水并不凉,裹着湿衣的时间也不长,身体还是会受不住。

  烧得迷迷糊糊时,她察觉有人进了房间,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她哑着嗓子唤了几声雪青。

  自以为喊的声音挺大,其实在旁人看来只是动了动唇。

  来人捏住沈沈池鱼的下颌,一股清凉灌入口中,滋润了干燥的嗓子。

  紧接着是一粒苦涩的药丸。

  来人嗤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愚蠢的行为。”

  即使脑子还不清醒,沈池鱼也听出了声音是谁。

  她费力睁开眼,朦胧月色中谢无妄弯腰站在床边俯视着她。

  这情景属实有点吓人。

  谢无妄松开掐着她下颌的手,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因起烧而嫣红烫人的唇。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赵羲和怎么惹你了?值得你把自己折腾到湖里来报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