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使用。

  他必须保留下这最后的筹码。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敲击声,从被巨石封死的洞口,传了进来。

  不是乌鸦精。

  朱宁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草药与铁锈的气息,如同实质,穿透了厚厚的石壁,将他死死笼罩。

  狼渊。

  他来了。

  朱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缓缓站起身,将那块新得的石片贴身藏好。

  他没有去挪开巨石,只是静静地,站在黑暗中。

  “咚。”

  第二声敲击。

  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朱宁依旧没有动。

  “咚!”

  第三声。

  “轰隆!”

  那块重达千斤的巨石,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捧最细腻的粉末。

  月光,混杂着那道瘦削而恐怖的身影,一同涌入。

  独眼狼妖,就这么静静地立在洞口,那只浑浊的独眼,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令牌呢?”

  他没有问朱宁的伤势,也没有问祭坛里发生了什么。

  他只关心他的钥匙。

  “没了。”

  朱宁的声音嘶哑,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狼渊的独眼,微微眯起。

  一股山岳般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座洞穴。

  “祭坛塌了。”

  朱宁继续说道,“令牌,也一起埋在了下面。”

  狼渊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只干瘦的爪子。

  朱宁能感觉到,一股足以将自己瞬间撕成碎片的锋锐之气,已经锁定了他的咽喉。

  他没有反抗。

  他只是静静地,将怀中那根漆黑的魔钉,缓缓抽出,握在了蹄中。

  狼渊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那只浑浊的独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极致的震惊与贪婪。

  “佛骨魔钉……”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念出了这四个字。

  他看着朱宁,又看了看那根散发着绝对死寂之意的魔钉,脸上的杀意,缓缓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算计。

  “你做的很好。”

  许久,狼渊缓缓放下了爪子,那股迫人的气势也随之收敛。

  “好到……让我不得不给你一份新的奖赏。”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不知是什么野兽的肩胛骨。

  骨片之上,用血迹刻画着一个新的名字。

  “浪浪山,西坡,三眼碧蟾。”

  狼渊将骨片随手扔在地上。

  “这是我的新名单。”

  “也是你这条命,新的价码。”

  朱宁没有去看那块骨片。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头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老狼,一言不发。

  狼渊似乎很享受他这种无声的愤怒。

  “令牌没了,很可惜。”

  他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能换回这根钉子,倒也不算亏。”

  他深深地看了朱宁一眼,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透。

  “好好活着,我的新狱卒。”

  “别让我失望。”

  说完,狼渊不再停留,转身,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洞外的夜色之中。

  那股山岳般的压力,随之消散。

  朱宁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陡然松懈。

  “噗――”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他庞大的身躯“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狼渊的压力,比任何伤势都更致命。

  他挣扎着,将那块刻着新名字的兽骨捡起,握在掌心。

  冰凉,沉重。

  这是他新的枷锁。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那篇血色的《阿鼻道杀生经》,再次亮起。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强烈的饥饿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它饿了。

  在狼渊的压力下蛰伏了许久的凶兽,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獠牙。

  “杀……”

  朱宁的双眼瞬间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想撕碎点什么,想看到温热的血液。

  “沙沙……”

  那阵熟悉的、爪子摩擦石壁的声音,再次从洞穴深处那道狭窄的石缝里,传了出来。

  朱宁猛地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那道缝隙。

  那只没有眼睛的石鼠,悄无声息地,挤出了半个身子。

  它静静地蹲在那里,两个漆黑的空洞眼眶,“望”着正在被杀戮欲望吞噬的朱宁。

  没有恐惧,没有退缩。

  只有平静。

  朱宁眼中的血色,在这片绝对的平静面前,微微一滞。

  他想起了交易。

  他强忍着神魂被撕裂的剧痛,再次在那道由魔钉构筑的寂灭之墙上,打开了一道比发丝还细微的裂口。

  “噗――”又一口黑血喷出。

  一缕灰金色的气息,泄露而出。

  石鼠张开嘴,猛地一吸,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然后,它转身,爬回溶洞,奋力地掰下了一块更大的黑色石片,推了出来。

  交易,完成。

  朱宁脱力般地瘫倒在地,他看着那块散发着微弱光晕的石片,眼中的血色,终于缓缓退去。

  他将石片死死按在胸口那片残破的地金之甲上。

  妖力被疯狂抽离。

  甲胄在缓缓修复。

  他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只遵循等价交换的神秘邻居了。

  也离不开,这饮鸩止渴的续命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