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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声凄厉的、充满了惊骇的尖叫,像一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地扎进了工坊内那片刚刚才因劫后余生而升腾起的狂喜气氛里!

  “哐当!”

  一名弟子手中的卡钳失手滑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也敲碎了所有人心中那根名为“希望”的弦。

  整个工坊,瞬间死寂。

  护卫队长那张被头盔阴影遮去大半的脸上,最后一丝对技术的信任也消失殆尽。

  他猛地将腰间的佩刀彻底抽出,刀锋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着一片令人心悸的寒芒!

  “所有人!拿上武器!入战斗位置!”他的声音冰冷,带着金石之气,“这是敌方的斥候!大军随时可能掩杀而至!立刻从秘道突围!”

  这声命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就在护卫队长准备强行下令,将那辆载着蒸汽核心的板车拖入秘道,准备玉石俱焚之时。

  一只布满了老茧、却稳如磐石的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毕澄。

  “等等。”

  这位刚刚才经历了神迹、心神激荡的老宗师,此刻竟一反常态地阻止了他。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惶恐,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滚烫泪光与狂热崇拜的、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

  “主上的安排,必有深意。”毕澄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看似绝境的局面下,一定还藏着后手!”

  “后手?”护卫队长猛地甩开他的手,双目赤红地咆哮道,“什么后手?等死吗?毕老先生,我敬重你的手艺,可这不是敲敲打打的儿戏!那是枢密院的鹰犬!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那名单骑骑士并未靠近。

  他只是在百步之外勒马而立,缓缓地,将那面代表着枢密院监察卫、绣着狰狞鹰首的旗帜,从马鞍上取下,随即,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了谷口那冰冷坚硬的冻土之中!

  旗杆入土,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那面黑底金鹰的旗帜,在凄厉的夜风中,“呼啦啦”地展开,像一只盘踞在死亡路口上的秃鹫,沉默,却散发着比千军万马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护卫队长焦躁不已,那只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即将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强行冲出。

  可毕澄却死死地盯着那名骑士的动作,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暗潮之下,那名骑士缓缓下马。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不急不缓地,放置在身前一块被月光照得惨白的、显眼的岩石上。

  然后,便后退数步,抱臂而立,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就在毕澄与张辅言的那名亲信看清那岩石上的东西时,两人皆如遭雷击!

  那竟是一枚与之前在安定门通关时,一模一样的、雕工粗糙的木雀!

  “轰!”

  仿佛有一道九天惊雷,从毕澄的天灵盖直贯而下,将他所有的困惑、警惕、挣扎,都劈得烟消云云散!

  他明白了。

  这枚木雀在此刻出现,已不再是请求通融的信物。

  而是宣告归属的图腾!

  来者非敌,是友军!

  那名单骑骑士,正是奉命搜捕的校尉魏征。

  他缓缓走上前,那张总是冷酷如铁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异样。

  他对着毕澄,公事公办地出示了张辅言的手令。

  “奉枢密院令,捉拿逆贼毕澄归案!”

  随即,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传达了另一道口谕。

  “兰台有令。”

  这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烙印,瞬间镇住了毕澄所有的心神。

  魏征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铁:“张大人有令,我部奉命‘抓捕’逆贼毕澄,实则,乃是奉最高密令,将宗师您以及所有核心机要,毫发无伤地‘押送’回京!”

  一场天罗地网般的追捕,在贾琅那神鬼莫测的操纵之下,变成了一场无人敢拦的武装护送!

  魏征缓缓抬起手,对着远处那片沉沉的黑暗,挥了挥。

  数辆早已等候在远处的、车壁厚重、带有枢密院狰狞鹰徽的重型马车,在一阵沉闷的“咯吱”声中,缓缓驶来。

  他收起手令,对着早已目瞪口呆的毕澄等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语调说道:“不必再走秘道了。放弃所有伪装,沿着官道,在枢密院的旗帜下,大摇大摆地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