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辞书的话一出口,大堂里所有人都是一愣。

  撒谎?杜明起撒了什么谎了?

  就刚刚杜明起说的那些,不管是那个账房过来都要称赞一下吧!

  条理清晰,各项数字都没错。

  这个叶算师怎么能脱口而出说杜明起撒谎呢?

  米亦宁脸上不再挂着笑,只是平静的看着叶辞书。

  文先生也是轻轻的攥了下拳头,他也想知道,这个丫头为什么会说出杜明起撒谎的话出来的。

  杜明起拿到的账本,那是五个账房一起研究了很久做出来的账,经得住推敲的。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杜明起在听到叶辞书说他撒谎的时候一下就气的脸红了,他正要争辩。

  最上面的十二爷却轻笑了一声。

  “杜知事,不要急,你说你记得清楚,那我们肯定相信。

  你是专门记账的,要是连自己经手的账都能记错了,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米大人重用你,肯定有重用你的道理。

  本官相信,河道衙门不养废物的。

  但叶算师说你撒谎,那肯定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叶算师连西南军的账都能查出错处来,什么样的账没见过?她说你撒谎,肯定也事发现了什么事情。

  或许啊,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十二爷笑着打趣。

  杜明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钦差大人……”

  杜明起话还没说完,十二爷就摆手了。

  “既然是这样,那本钦差就再问你一句,你刚刚说的那些可都句句属实?

  你可要想清楚了,本官代表的是谁?

  你要是真的有所隐瞒的话,那可就是欺君的大罪了!想好了再回答。”十二爷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看着一脸严肃的十二爷,杜明起突然心里莫名的升起一阵恐惧。

  他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米亦宁和文先生。

  米亦宁和文先生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现在,米亦宁不适合说话,能说话的就是文先生了。

  “叶算师!有话就明说,杜知事在河道衙门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了,他的为人我们都……”

  “您是看着他记账的吗?还是说您也和他一样,在南河边待了快一个月呢!”叶辞书不客气的问道。

  文先生……

  文先生不说话了,只是深深的看了杜明起一眼。

  杜明起明白了文先生的意思。

  他只能死扛到底了!

  想到自己背的账本是文先生找了最好的账房先生做的,杜明起突然就有了底气。

  那个小女子肯定是在虚张声势的吓唬人。

  她刚来金陵,能知道个屁!河道衙门的账,经得住推敲的。

  “回钦差大人的话,下官保证刚刚说的都是实话。”杜明起再一次说道。

  十二爷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叶辞书,示意叶辞书继续。

  叶辞书笑了笑,将手放在刚翻开的那本册子上。

  “杜知事既然说自己没有记错?

  那你的意思是南河堤坝用糯米砂浆浇灌是在十月十号之前了是不是?”叶辞书问道。

  这个时候还没有水泥。

  大型建筑,城墙和那些宫殿建造的时候,匠人们会用糯米碾压成浆,和石灰,还有一些植物的汁水搅和在一起当做粘合剂。

  据说这种糯米砂浆的粘合程度比水泥还要好。

  叶辞书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有糯米砂浆这种东西的。

  古人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

  当然了,糯米砂浆的价格也有点贵,一般小户人家盖房子都不会用到……

  杜明起又一次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错,是在十月十日之前就进行了糯米砂浆的浇灌了。

  因为工程大,一直浇灌了三日才浇灌完。

  十四十五两日进行最后的修整,十五日晚上南河堤坝工程结束。”杜明起再一次说道。

  叶辞书呵呵笑了两声,突然就拿起手边的那本册子。

  “杜知事说了这么多应该是精通堤坝修建流程的。

  既然如此,那不应该犯一个低级错误啊!

  既然杜知事说了,糯米砂浆浇灌是十月十日之前就开始的。

  那杜知事怎么就忘了,在二十二年十月七日开始,金陵和周边州县突遭大雨。

  十月六日,突然降下的冰雹砸坏了农户们的屋子,地里的庄稼。

  十月七日,突降大雨,这场大雨断断续续的下了整整十天。

  一直到十月十七日那天,才雨过天晴。

  这十天里,南河周边的农户几乎每家都有损失了,这可是在金陵衙门的日志里都记着了。

  我就想问问杜知事了。

  在那样的天气里,你是怎么看着修堤坝的人去浇灌糯米砂浆的?

  只要是匠人都知道吧,为了更好的粘合,增加建筑的牢固性,糯米砂浆浇灌的时候是不能有雨水的。

  并且在浇灌后要晾晒两日才能完全的牢固。

  这也是为什么不管什么工程,在浇灌糯米砂浆的时候,都会请来老练的会看天气的人选个好日子。

  杜知事,你倒是给我们说说看。

  在大雨磅礴的时候,你是怎么看着匠人们把一桶桶的糯米砂浆浇灌在南河堤坝上的!”叶辞书不紧不慢的说道。

  杜知事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米亦宁和文先生的脸色也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们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一点。

  怎么就能忘了那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呢!

  “我……我兴许是记错了!肯定是记错了!”杜明起立刻慌乱了起来。

  “记错了?这真能记错呢?

  杜知事刚刚不是说了吗?那账都是你一笔一笔记下来的啊!

  难道说你当初记的就是错账吗?”叶辞书反问。

  杜明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赶紧看向米亦宁和文先生。

  却见两人都冲着他微不可察的轻轻摇了摇头。

  杜明起知道,自己完了!

  噗通一下,杜明起跪了下来,然后冲着十二爷磕头。

  十二爷轻轻摇了摇头。

  “你看看你,刚刚本官还给了你机会呢!让你想好了再说。

  您现在就是欺君!知道吗?

  好了,你现在也糊涂了,难免有很多账不记得了。

  这样,本官给你换个地方说话吧!”

  说完,十二爷轻轻一招手,两个禁军立刻上前,先是卸了杜明起的下巴,然后把杜明起给拖走了。

  “大人!”米亦宁立刻看向十二爷。

  十二爷掏出怀里的御赐金牌晃了一下。

  “差事!没办法!放心吧!不会要他的命的,把他和林家的那个关在一处了。

  叶算师,下面还有账要问吗?”十二爷看向叶辞书。

  “暂时没有了!等有了问题了再来问其他的三位知事。”叶辞书笑眯眯的。

  十二爷这才起身,带着叶辞书背着手出了河道衙门。

  看着钦差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米亦宁和文先生脸色都是铁青。

  “叶家这个丫头,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她居然从两年前的金陵衙门的日志上下手。

  可恶!”文先生的脸都要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