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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醒来?”

  周奶奶从知道消息就没合眼,一直在医院待着。

  温苒一天做两次笔录,实际已经疲惫到精气神全无,但她并不想睡。

  她心情复杂。

  除了感慨自己倒霉,脑海中频频浮现周聿珩朝她走来的画面,他在靠近之前没有注意到特警,他是真奔着交换人质来的。

  那感觉很奇怪,像你要扔开一坨屎,然后有人说先别扔,你闻闻,她闻了,就发现原来屎不是屎,而是一块看起来像屎的巧克力。

  温苒捧着这块屎味的巧克力,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不是他,男人那一脚要踹她身上,这会儿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就是她了。

  周聿珩一个多月前才经历车祸,脑子刚稳定又撞这么一下,上次撞一下撞成十岁,这次又撞,不会撞到胚胎时期去吧?

  温苒思绪神游,看见周奶奶坐在病床边连连叹气,回神:“奶奶,时间不早了,您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就行。”

  周奶奶想等着周聿珩醒来看一眼再走:“医生不是说没什么事,怎么还没醒来呢。”

  “可能累了吧。”一个身体承载两个人,现在还有可能多一个胚胎,负荷不是一般的大。

  温苒说:“奶奶,这边我看着,随时有情况会通知您,蓁蓁还在老宅,我们都不回去她会担心的。”

  宁茵进病房听到这句,也劝:“是啊,我们先回去吧,蓁蓁也吓不轻,正是要人陪的时候,这里有温苒看着够了。”

  老太太和宁茵回老宅了,房间安静下来,温苒把灯调暗,坐在床边静静看他。

  周聿珩的骨相实在优越,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他就是那种360度都全能扛打,即使再过十年,岁月也拿他没办法,还会更添沉淀之美的长相。

  温苒看着,忽然余光里什么动了下。

  她眸光转过去,看见周聿珩食指轻轻动了。

  “周聿珩?”

  她轻唤他一声,见他没反应,连忙起身去叫医生。

  ……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像浓雾把人包围,周聿珩抬手用食指点了下,雾是虚的,没有实质。

  他迈步往前走,一片粉色花瓣落在他脸上,他抬头,看见一棵硕大的、花开得无比繁盛的海棠树。

  海棠树太过茂盛,挡住了顶,目眼所及都是粉色海棠花,明明没有风,花瓣却如雨般洋洒飘落。

  这是哪?

  周聿珩不明,抬眼看见浓雾中高大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飘散的海棠花瓣是背景,这位的出场方式比韩剧男主还要浪漫,再配点Bgm能直接出MV了。

  装货,周聿珩心里暗讽一声。

  走得近了,他看清浓雾里的人脸,哦,原来装货是他自己。

  两个长相身高一模一样的周聿珩对立而站,只是眉眼细看还是有不同,一个矜贵散漫却透着不可忽视的锋芒,一个桀骜张扬,有股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恣意嚣张。

  周聿珩开口:“周十岁?”

  周十岁憋了憋:“见面就取外号,你礼貌吗?”

  “不然叫你什么?”周聿珩欠打不是一点,“周小爷?周深沉?”

  谁对你当年干过的蠢事一清二楚?成年的你。

  十岁的中二少年脑子多少带点病,干过自封“小爷”的傻事,也干过突然装深沉假装自己是大人的蠢事。

  周聿珩一清二楚,少年燥红了脸,烦躁:“就喊周十岁吧!”

  周聿珩环顾四周一眼:“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好像也是最后一次。”

  少年不想落了下风,装着成熟点头:“嗯,我要走了。”

  说要伸出手:“给你。”

  周聿珩摊开掌心,一朵粉中带白,连花瓣边缘都完美的海棠花放到他手心。

  “交给你了。”

  周聿珩轻轻捏着花梗,有幽香飘来:“谢谢。”

  少年单手插兜,拽拽要走,想到什么又停下:“诶。”

  周聿珩看他。

  “以后对她好一点,以前真太不是个玩意儿了。”

  周聿珩垂眸看手心的海棠花没说话,少年像突然找到“长辈”的感觉,教育起来:“你护归护,但也不能只顾大局不顾她的感受,明知道那江什么瑶的心思不正你要就要有应对方案,非得把老婆气离婚了才后悔,只能说你真的活该。”

  说起离婚,少年声音虚几分:“不过我没同意离婚,你我就不知道了,你想离的话……”

  卡了下,后面的话少年好像说不出来,就感觉一把刀悬在心口,那几个字只要出来就会被狠刺一刀,他不想说。

  “我不想离。”周聿珩说,“我怎么可能想离。”

  “那你还同意离婚。”

  周聿珩眸底苦涩蔓延:“做了无法被原谅的事,不想耽误她了。”

  少年炸毛:“还有更过分的事?你脑子被驴踢了不清醒?你不是最爱她吗?”

  周聿珩转动海棠花,沉沉叹气:“是啊,最爱她,却也最伤她。”

  少年给干沉默了。

  花瓣纷扬,静默了会儿,周聿珩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少年想说,如果真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那就放她走,可话哽在喉咙又说不出口。

  像被某种感情硬控了。

  “……你自己决定,我不是你,没办法替你决定。”

  说完少年似咳一声偏过头,似说了跟自己刚才相悖论的话有些难堪,

  周聿珩扯唇:“你不是我?”

  “我可没你那么渣。”

  周聿珩被自己气笑:“说的话没一句爱听的,快走吧。”

  少年傲娇哼一声:“还有几句话交代完就走了。”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竟然还要交代他,周聿珩这会儿才知道自己以前挺讨人厌的。

  “那个叫什么甄谨明的,就是温苒的同事,一看就是个斯文败类没安好心,你防着点。”

  “还有霍赫言,小时候讨厌现在更讨厌,他知道温苒就是江稚,可能存了别的心思,你也防着点。”

  “靳穆也是,还不知道温苒就是江稚,知道了估计……”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意思。

  周聿珩啧声:“加我凑一桌麻将了。”

  “知道在麻将桌上就好好表现,好不容易拿到庄,别把庄作没了。”

  少年离开之前最后说:“对她好一点,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