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因着没有成年,他的葬礼办的很是简单。

  在宫里停灵了仅三日,就被送去了皇陵中。

  在第三日的时候,萧临下了一道追封郡王的旨意,封他为康泰郡王。

  康泰,也是希望他来世不要再受病痛的折磨。

  黄九将旨意传了出去,又默默回来的时候,就见皇上坐在一副棋子面前,手中举着黑棋发呆。

  “皇上,大皇子的灵柩已经出京了。”黄九轻声道,“安德妃三番五次要寻死,都被宫人按住了,您看……”

  “不必管她。”萧临的声音带着冷清。

  黄九应了声是。

  谁的心里都不好受,那大皇子身子虽虚弱,可这两年却也跟皇上处出了些许感情。

  他知道,皇上本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作为帝王,皇上也只能在心里裹上厚重的坚硬铠甲,直到景妃娘**出现,才堪堪将其打破。

  “皇上这三日也没怎么吃东西,奴才让御膳房给您送些吃的?”黄九说话的时候,眼睛有些不自觉地湿润。

  他稍背了身,抬手拿袖子擦一擦。

  然后又回过头来,声音哽咽,“皇上还是要保重龙体,如今景妃娘娘还未出月子,不然奴才就请景妃娘娘过来劝您了。”

  萧临沉默了半晌。

  他嘴唇蠕动,声音低低的,“黄九。”

  黄九立刻上前一步,作恭敬听状。

  “朕是不是早就该听婵儿的话,让他离得安德妃远一些?”萧临开口道。

  这几**一直在想,之前婵儿曾有意无意地提醒过他。

  他明明理解婵儿说的什么意思,可那时候他却不曾照做,只觉得孩子离了母妃的话,定会难受。

  “朕那时候就没有母妃,所以总觉得安德妃再不好,也是他的母妃。”萧临又道。

  “皇上。”黄九的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

  他哭的一抽一抽的,“皇上可别想这些了,德妃娘娘对大皇子的疼爱,咱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谁曾想会出这样的事呢。”

  要说安德妃不疼大皇子,或者说纯纯利用大皇子的话,谁都不信。

  曾经大皇子身子不好,是安德妃日夜守着,事事都给他操心,如此才让大皇子安然活到了七岁。

  只是……

  景妃娘娘或许说的也对。

  安德妃的疼爱密不透风,却又是带着潮湿,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花花草草都会闷死。

  人也是一样。

  萧临再次沉默,眼底生了些许迷茫之色。

  *

  永安宫里难得上下齐心,没人在柳婵面前敢多嘴一句。

  珍珠日日领着奶娘抱着小小的玉清来柳婵身边,看着孩子一天一个样,柳婵的心情也很不错。

  倒是萧临太忙了些。

  他也过来陪着吃饭,也学会了抱孩子,却很少留宿了。

  柳婵虽奇怪这一点,但也理解他的忙碌。

  萧临本就是个对朝政很上心的皇帝。

  就这样,一直到了玉清公主的满月宴。

  “娘娘,满月宴原本是要大办一场的,可最近国库亏空,皇上临时决定简办。”黄九过来说道。

  他笑意盈盈的,只是眼底也多了几分乌青。

  看来是熬得狠了。

  “不必大办,简简单单吃个饭即可。”柳婵道。

  她本就不是个喜铺张浪费的性子,萧临那时候跟她说要大办,遍请朝中四品官员以上来宫里的时候,她也是不赞同的。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越是奢华,越是折损福气。

  再说了。

  满月宴办的再盛大,说是为了孩子,可一个吃奶的孩子,又能得到什么?

  众人的夸张赞扬?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黄九点点头,想起了另一件事,“虞家的老夫人跟宫里递帖子递了好几次,皇上让奴才问一句,等满月那日,让她进来瞧瞧您吗?”

  “好。”柳婵对这事也想开了。

  大抵是当了母亲的缘故,她的心里也软和了许多。

  她偶尔也会想起她的娘。

  确实,她娘是个可怜的人儿,而失去了女儿的虞家老夫人,同样可怜。

  到了出月子的那日,从早上开始,永安宫里就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送东西进来,以作玉清公主的庆贺之礼。

  满月宴取消了大臣进宫参宴,也只是准许一些跟柳婵关系不错的夫人进来瞧瞧。

  宫宴设在了太极殿那边。

  柳婵也没过去,只是让奶娘和珍珠抱着孩子,过去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

  虞老夫人是下午过来的。

  她一进门,眼泪就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在见到柳婵的那一刻,更是顿住了步子。

  尽管她提前知道这个外孙女长得跟女儿像极了。

  可也是忍不住。

  柳婵倒是还好些,她吩咐人将行礼的虞老夫人扶了起来,坐在早已准备好的凳子上。

  当然,虞老夫人过来之前,也是被详细叮嘱过的。

  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不可以。

  官宦世家的老夫人,深明白谨慎的道理,她落泪归落泪,却也是矜持有度。

  陪着进来的是虞家大夫人,安氏。

  “老夫人从前两日就高兴的吃不下饭,一想到能见到您,便激动的不得了。”安氏笑着出声。

  她如今是虞家的掌事媳妇,一言一行都极为大度,泰然处之。

  “娘**身子可好?”虞老夫人的目光满是慈爱。

  柳婵点了点头,“劳外祖母关心,一切都好。”

  听见她喊外祖母,虞老夫人的眼泪又要掉下来,赶紧扭了头去擦。

  待再次恢复了情绪,这才又温声说着话。

  都是些长辈向小辈的问候罢了,谁也没有主动提起柳婵的母亲虞氏,哪怕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也只字未提。

  柳婵一时对虞家老夫人的感觉还算亲近。

  虞家在西南那边掌权,若是有虞家为玉清站在背后的话,对女儿也是好事。

  柳婵留了虞老夫人和虞夫人在永安宫用的膳。

  她们见了眼孩子,也没再去宫宴上。

  到了天擦黑,虞老夫人才满是不舍地离开,又落了一场泪。

  珍珠和林安出去相送。

  只是没多会儿,就有小宫女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永安宫门口。

  小宫女满是慌张地寻了林安,“林公公,春桃姐姐在长街上碰到了安德妃,安德妃将人扣着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