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晨,与妖共读。

  陈叙为刺猬小妖魏源讲解《论语》,叫他读一段、背一段。

  背过之后又用一双小手抓着毛笔学写字。

  魏源个头小,手也小。

  好在它的双手是基本化形**形的,陈叙拿一支细笔管的花枝俏兼毫笔给它,它能勉强抱住用来写字。

  过程中,陈叙发现自己虽然是在教妖读书,而非自己读书。

  但他文海中,墨池内的文气居然也在缓慢增长。

  魏源读书很认真,虽然确实有点笨,背过的东西总是容易忘。

  但陈叙让它反复记诵,它也能沉下心来,一点点将忘记的东西又反复背诵回来。

  陈叙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我虽不是十分赞同一味苦读,认为应当记诵与理解相结合学习。

  但反复背诵其实是最单纯的一种学习方式,它能贯穿你读书生涯的始终。

  有时候你便是什么都不想,能读能背亦是一种进步。”

  魏源本来苦读得很艰难,虽然它毅力与志气都有,但读书这个事情,枯燥就是枯燥。

  光只靠毅力苦读,是真的很苦很苦的。

  直到陈叙娓娓道来,细说着读书的意趣。

  魏源忽然就觉得反复记背一样东西,这个事情似乎逐渐变得美妙有趣起来。

  小刺猬朗朗读书,陈叙间或翻一翻手边的《符》书。

  里面的几何数术题大多对陈叙没什么难度,只除了涉及到拓扑的部分。

  这方面陈叙也是新手,拓扑题看多了他也会眼晕。

  不但看拓扑题眼晕,《符》书后半部分的那些奇异符号他也同样不敢多看。

  若是多看,不但会气血翻涌,便是文海中亦会徒生波澜。

  但《符》书自有它的意趣存在,是常看常新的。

  比如那道避水符,陈叙初看立体,后看平面,如今再看,又感觉这避水符的符号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恍恍惚惚,似有流动感。

  等他想要仔细去捕捉那流动感时,那流动感又消失了。

  再看书中符号,似乎又成了普普通通一团凌乱线条。

  但陈叙却分明能够感觉到,自己对于避水符的掌握似乎更深了一些。

  食鼎天书上,甚至多出了避水符的能力记录!

  【避水符(入门23/100)】

  身周天地,万气流转。

  陈叙总有种自己隐隐约约,似在掌握什么了不起之物的感觉。

  小刺猬还总担心自己给陈叙的报酬不够好,陈叙会吃亏。

  可陈叙现在却觉得,自己也许是占了大便宜了。

  他翻看《符》书,不但避水符有所长进,控火术方面,那枚火种的凝聚也有进步。

  【控火二级(351/1000火种凝聚中2.9%)】

  一人一妖读书看书,直到客栈内外各种嘈杂声响起来。

  人们起床、洗漱、说话……

  外头街道上传来声声吆喝:“卖馄饨嘞,五文钱一碗,鲜肉馄饨,便宜的嘞!”

  “卖炊饼,卖炊饼……”

  也有客栈里的声音,伙计喊:“哟,客官来了,您这边请,打尖还是住店?”

  还有附近同窗学子的声音:“睡足一日夜,如今可算是活过来了,该寻陈兄去与他对对考题与解答……”

  小刺猬魏源一下子就从盘坐的状态蹦起来,它慌忙将自己的几本书收回书箱,一溜蹦跳着跑到窗边。

  “陈道友,我要走啦,我不能给旁人看见的。”

  小妖焦急万分,忙忙说:“多谢你今日教我,过几日我再来。对了,你一定不要夜里单独出去,会有鬼……”

  话音还没落,这小妖已是拉开窗户,将身体往那缝隙里一钻,嗖地跃下楼去。

  陈叙几步走过去看,恰恰见到小刺猬遁入土中的一个头顶尖。

  再转瞬,那头顶尖也不见了。

  这小妖土遁之术简直出神入化。

  陈叙瞧来欣慰,正要从窗边退开,忽闻侧边巷子里又是一声凄厉猫叫响起。

  “喵——”

  赖皮猫灵敏地翻墙过巷,熟悉的场景似又重现。

  陈叙立时眉头一扬,心中动念。

  文海中那枚吴钩瞬间脱飞而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目视之下,十步之内……不,以陈叙目前对身周气机的感应,这吴钩脱飞的瞬间竟不止是远去了十步。

  不是十步,而是十丈!

  十丈外,只见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嗖地从巷口窜过。

  那身影来时,叫声凄厉,铃铛嗡嗡一响,一股说不出的躁郁气息已是飘荡在空气中。

  眼见其趋之在后,瞻之在前,便要脱离视线。

  下一刻,吴钩凭空出现在其身侧,半透明的雪亮锋刃好似是一弯新月铸就的镰刀。

  刀落,

  赖皮猫只来得及仰起头,伸出一只利爪。

  可是无用,吴钩的锋刃已经横斜而过,切开了它的皮毛,斩断了它皮毛下的白骨头颅。

  喵——

  凄厉的猫叫最终被收束在吴钩的锋刃下,森然杀机将所有魔气斩断。

  陈叙站在窗边,却忽觉心头警兆突起。

  那是赖皮猫死时,透过冥冥空间望来的某道视线。

  死亡咒印!

  这是赖皮猫的死亡咒印。

  而与此同时,陈叙劫缘空照的能力自发运转。

  或许——

  更准确些描述,劫缘空照其实并不是在自发运转,而是它本就存在,它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既然无时无处不在,又何来后发运转?

  劫缘空照不必动。

  赖皮猫的死亡咒印落向陈叙时,便自然而然扑了个空。

  它落向了虚无,又在虚无中由于无处可依,而无奈地、不甘地,最终自行消散了。

  自此,赖皮猫倒在地上,皮毛脱落。

  森白骨骼从中暴露,徒留一地荒寂。

  清冷的小巷中没有行人,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动物拱动声从远处传来。

  陈叙心中似有余悸,立刻放出自己的傀儡道兵。

  尺许身高的道兵从窗户口一跃而下,动作轻盈地跳跃着来到了身首分离的傀儡猫身边。

  一手拎起魔傀骨骼,一手拎起魔傀皮毛。

  就在道兵将要回到陈叙身边时,门外敲门声响起:“陈兄安好,不知可有醒来?”

  又有声音唤:“陈兄陈兄,用早食了,陈兄可要出来?”

  陈叙指挥道兵拎着两样东西一跃重新回到自己身边,道兵进了烟火厨房,消失无踪。

  陈叙回应同窗:“两位兄台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