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兰端着一盘子菜,丢在桌上,语气装作随意。

  “多吃点垫底,别一会儿醉了就不管事。”

  王建国笑嘻嘻凑过去,闷头灌了三口,热浪从肚腹涌上脑门。

  “今天就是痛快日子,醉也值得。”

  村民看他们举杯谈笑,纷纷跟进,一时间酒香混着肉香。

  大伙喧闹让整片夜空都震动,欢呼声一阵连过一阵。

  有人抱着孩子坐墙头,孩子在灯光下咧嘴大笑,看得人心底发暖。

  王秀兰回头瞅了一圈,见不到一个阴沉脸,心中颇有触动。

  “要是这喜悦能一直持续,那该多好啊。”

  吴美娟看在眼里,低声嘀咕了一句,端起碗递给王秀兰。

  “不要去想那以后,今晚就敞开了乐呵乐呵。”

  王向阳敲着一只破碗,卖力敲打出节奏,场面愈加热烈。

  “都别跟外人客气,咱自己乐就行。”

  一众后生起哄,火光下有姑娘扭腰舞动,笑声欢畅。

  王秀兰羡慕地看着那热闹,好几回想加入,可碍于形象没动身。

  叶文华举杯再次对众人开口,这次声音更大。

  “感激大伙信任,多谢大伙跟我一起拼,这会儿让咱们唱个痛快。”

  此时突然有人起调,唱得五音不全,却引来大片附和。

  王建国脚下也跟着节奏一下一下地跺着。

  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是否滑稽,只是沉浸在这欢乐的氛围里。

  狗蛋独自蹲在角落里,抱着一块啃得精光的肉骨头,油光从嘴角溢出来,但他浑然不觉。

  “这种日子,以前可不敢奢望。”

  有保守些的村民坐人群外缘,只拿碗小口抿酒,看着喧嚣。

  “乡亲们都兴奋疯了,哪天要是没得忙,估计更热闹。”

  夜风渐大,吹得篝火呼呼作响,场中还没一个人想收场。

  王秀兰盛完一勺肉汤,塞到王建国手里,嘴里还催促快趁热喝。

  王建国捧住汤碗,火辣味道刺激得他猛眨眼,但还是一口闷。

  “这股香味,比啥都提神,比成堆的票子还解馋。”

  叶文华把酒碗交给身后青年,让人帮忙倒酒,转身面朝人群。

  “今晚就是为了咱工厂的合法化,为了这份营生能堂堂正正干。”

  王建国随声附和,伸手拍向木桌,震得那桌子咚咚直响。

  “既然成了正儿八经的厂子,就该开门见山跟大伙说分红。”

  话音一落,大伙骤然兴奋,每个人扯着耳朵竖起精神。

  “到底能分多少,咱都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是不是要论时薪,还是大伙一起团结共富?”

  七嘴八舌瞬间争论,声音吵得连锅里汤咕嘟声都听不清。

  叶文华望着那乌泱泱的人堆,略微抬手示意安静。

  “明确说,工厂确属集体性质,但毕竟人不同工不同,所得待遇也不同。”

  王向阳大声念叨,比如谁的效率高,计件更多,自然赚得多。

  “不能一刀切,得让勤劳人更有动力嘛。”

  立刻有妇女举手赞成,并表示自己天天加班不能跟偷懒的平均。

  另一头又有人呼喊,自己家中负担更重,实在想多拿点生活费。

  吵吵嚷嚷持续好几分钟,有人说干脆定个底薪再加提成,有人反驳要纯计件。

  王建国快速扫视,见大家嘴巴都停不下来,索性先强行喊停。

  “别乱,先别乱,咱以后再细讨论,这次要的就是开个头。”

  村民互相瞪眼,随即又大笑喝酒,像是掀不起真矛盾。

  王秀兰暗地里观察,发现那些性情急躁的人,好几次握拳想开骂。

  “幸亏这是庆功宴,否则肯定闹大。”

  叶文华举杯安抚,“大伙团聚在此,就是共享这份成果,总能谈出法子。”

  “干脆大家先痛饮,接下来我再跟管理班子好好琢磨。”

  众人被酒香裹挟,渐渐把这个议题抛到一边,开始轰轰烈烈继续玩乐。

  王建国瞥见某位寡妇坐在暗处,一语不发,似乎有些不安。

  “您怎么不过来吃点,想啥呢?”

  那寡妇抿了口野菜汤,面上带着疑惑。

  “要是继续扩张,咱这资源能撑多久,还有人手吗?”

  王建国挠头,没多想就随意回。

  “咱周边村子不少,想来都能招人,这个问题不大。”

  寡妇点点头,继续埋头喝汤,似还藏着别的思绪。

  叶文华见她这样,特意走近低声问,想听听她有啥想法。

  女人支吾两句,才小心吐露“厂子越大,分配矛盾就越多,希望别出乱子。”

  叶文华暗暗皱眉,却只安抚道“不会那么糟,有问题就解决。”

  庆功宴的氛围渐渐升温,许多人喝得面色潮红,有人拿起馒头狂啃。

  狗蛋捂着嘴嘟囔“明天没活的话,我能睡一天。”

  谁知旁边就有小青年接茬,“你小子还想偷懒,这厂子忙得飞起。”

  狗蛋翻个白眼,三两下咽下骨头渣,再摸摸肚子。

  “吃好了就行,其他先甭操心。”

  王建国对着叶文华挤眼,一副神秘架势,随后钻到桌下,扯出一坛子私藏酒。

  “看这个颜色,老子珍藏多时,今晚必须一起干。”

  周围人响起掌声,有几个女工也想凑近,却又怕这酒劲太猛。

  王秀兰毫不犹豫伸出碗,而王建国给她倒满,然后一拍桌子示意开喝。

  “好,痛快,不醉不归。”

  人群笑闹声几乎要把夜空掀翻,整个村庄仿佛沉浸在彻底狂欢。

  突然之间,王向阳皱眉环顾,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异常。

  “这帮人都在开怀,但真正高层们,内心到底怎么想的?”

  王向阳自言自语,从人群里挤出去,走到火把照不到的地方。

  在那里,几个原先拼命干活的老人,沉默地坐在矮凳上。

  “你们怎么没凑过去?”

  其中一个年过六旬的老汉扬起眼皮,轻哼一声。

  “咱不想喝那么多,留点清醒,瞧瞧以后走向。”

  王向阳有些意外,挨着对方坐下,拍了拍那老汉的肩。

  “还有啥未解心思,大伙如今已站稳根基,不是好事吗?”

  老汉咂咂嘴,抓起半馒头咬了口,缓缓回应。

  “人多了就复杂,现在都一心奔钱,但风刮起来,会不会吹翻屋顶?”

  王向阳皱眉,似乎听出了暗示,却没再多问,拍了拍老汉的后背。

  场中欢笑离这边较远,形成截然不同的两种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