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粮被挤兑的,脸胀成猪血色,指着陈远志手指头哆嗦着,“你、你在侮辱我的人格!信不信我不卖给你?”

  陈远志讥讽的笑,“你信不信我去举报你歧视农民?”

  一顶帽子扣过去,朱有粮就有些招架不住,“行行行,你买吧,买完了赶紧走!”

  气鼓鼓的转身走了。

  他可以不在乎陈远志,但是对陈远志背后的人,却不得不忌惮一二。

  据朱相旬说,李红旗李镇长亲自去环山村把赵勇和朱家兄弟给抓了,李镇长和陈远志家的关系绝对值得深思。

  规则之内,他可以适当刁难一下陈远志,毕竟是按规矩办事,就算是镇长也不能把他怎样。

  但是规则之外,他还真不敢。

  那时候农民的身份还是很高的,提起来农民都是称呼农民伯伯。

  真要给他扣上一个歧视农民的帽子,弄不好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只能溜了。

  见他走远了,售货员都忍不住悄悄竖起大拇指,“你厉害,我以为你今天买不成了!”

  陈远志笑了笑,“我拿着票,合法购买,他自然得卖给我。”

  “那你也很厉害,一般人不敢跟他怼。”

  售货员表示很佩服,而陈秋梨几乎都快五体投地了,“我弟就是有本事,要是换成我,有票我也不敢说。”

  她的性格本来就柔弱,别人大点声她就害怕了。

  何况对方还是合作社的主任,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是吃公家饭的都属于当官的,多少都有些敬畏。

  不过,在陈远志眼里,啥也不是。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合作社主任,就是全国著名的大型连锁超市老板,他见过的都能排成排,这个真不算什么。

  他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有理走遍天下,咱又不偷不抢,怕什么?”

  陈秋梨点点头,“嗯,有你在,我不怕!”

  陈远志哭笑不得,“二姐,你不能总靠着我,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也不能任人欺负,明白吗?”

  陈秋梨沉默片刻,神色变得严肃了很多,“我明白了,我是大妞和二妞的娘,我得保护她们,不能被人欺负!”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得到陈远志的夸奖,陈秋梨羞涩的笑起来,“弟,二姐又不是**,这些天你一直教我,我都记着呢!”

  随后陈远志花一百七十块,买了一辆凤凰自行车。

  出了合作社,陈远志直奔裁缝铺。

  农忙时节,也不知赫敏有没有摆摊。

  好在赫敏还摆着摊,陈远志远远的看见,顿时松一口气。

  如果她不摆摊,刚才扯的布就白扯了。

  陈远志推着自行车走过去打招呼,“赫敏,我还以为你搁家收玉米,不摆摊了呢!”

  赫敏笑着说,“去地干活有俺当家嘞,种地能吃饱,但是落不下钱,还是我做衣裳挣的多。”

  汤屋街也是分了地的,温饱问题是解决了,但是大部分人手头都拮据,没有零花钱。

  赫敏这个小小的裁缝铺,一个月四五十块,在当时绝对是高收入了,自然不舍得轻易停下。

  “那是,你可是老板。”

  陈远志笑着打趣。

  赫敏翻了个白眼,“我挣这点钱,还没有你挣的零头多,就别笑话我了!对了,你们谁做衣裳?”

  陈远志指着陈秋梨和两个孩子,“这是我二姐和两个外甥女,你给她们量下尺寸。”

  “这是你二姐呀,怪不得长得这么像,这俩孩子长得也好看。”

  赫敏给二妞量着尺寸,二妞乖巧的伸着胳膊让她量。

  赫敏忽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的说,“对了,前些日子你说你姐家孩子出了点事,是不是这个孩子?”

  之前陈远志在这里偶遇老耿,向他打听外科医生,当时赫敏也听到了。

  陈远志点点头,“对,就是她,今天刚出院。”

  赫敏心疼的捏了捏二妞小脸,“咦,你看孩子受多大罪吧!那些人也真是,这么好的孩子,她们怎么下得去手!”

  给钱的时候,赫敏坚持要把二妞的那份免了,说是心疼她。

  陈远志坚持要给,赫敏坚决不收,几番推让之后,陈远志就放弃了。

  既然别人是真心,就没必要过分谦让,记住这份情就是了。

  走的时候,陈远志首先跨上去,双手扶着车把,让大妞从前面的空档钻进去,坐在大梁上。

  然后让陈秋梨抱着二妞坐在后面,用力一踩,缓缓离去。

  自己骑和载人是不一样的,自己骑想怎么上就怎么上,但是前后都是人,就只能先跨上去,不然没法上了。

  出了汤屋街就是土路了,路不好走,陈远志只能小心翼翼的骑着,怕颠着陈秋梨。

  毕竟她怀着孩子,好几个月了,万一出点差错,不得后悔死!

  一路无话,除了慢点没出任何事。

  到家之后,姊妹几个抱头痛哭,心疼陈秋梨,心疼二妞。

  陈木蓝那么暴躁的脾气,搂着陈秋梨哭的哇哇的。

  就连周腊梅都不停的抹眼泪,说当初不应该轻信了媒人的话,害了陈秋梨。

  被亲人关心着,陈秋梨心底的委屈也在此刻尽情释放出来,哭的肝肠寸断。

  但她听周腊梅这么说,反而不哭了,擦着眼泪说:“奶奶,这不怪你,当初我也是同意的,是我自己不争气,要不然也不会被欺负。”

  经过这些天与陈远志的相处,陈秋梨渐渐的懂得了很多道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就是太软弱了,才被人随意欺负。

  周腊梅唏嘘不已,“吃一堑长一智,你能明白最好。”

  作为大姐,玉竹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大姐的责任,因此非常自责。

  “都怪我,轻易不去看秋梨,去了也是待一会儿就走,没有仔细问问情况,要不然也不会这样!”

  陈秋梨忙道:“大姐,这不怪你,其实也没什么,受苦的是二妞。”

  于是一家人的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在二妞身上,嘘寒问暖,又问她哪里疼。

  二妞眨着眼睛,奶声奶气的说,“没有呀,我都好了,一点都不疼!恁看,俺舅还给我买了布娃娃,可好看啦!”

  说着,把布娃娃展示给大家看。

  大妞也抱着大号布娃娃,得意洋洋的说,“我也有,我也有,俺舅说了,我这个是姐姐,她那个是妹妹!俺舅还给俺扯新衣裳嘞!”

  天真无邪的表情,驱散了不少阴霾,姊妹几个破涕为笑,纷纷说着。

  “对,以后有恁舅,就有好日子过了!”

  “恁姊妹俩呀,就等着享福吧!”

  一家老少都对未来充满了憧憬,谈天说地,不知不觉又说到秋收。

  石竹神神秘秘的说,“今个去掰玉米,我听人说,等掰完玉米,就准备分地嘞,不知是真的假的?”

  周腊梅眼前一亮,“分给各家各户么?”

  石竹摇摇头,“不知道呀,都是听说的。”

  周腊梅唏嘘不已,“要是分给自己就好了,咱家几口人,分个几亩地,以后就不愁吃了!”

  “可不是嘛,挣工分咱家太吃亏了!”

  陈木蓝和石竹都愤愤不平。

  挣工分男女不平等,所以她们家往往是工分最少的。

  干的活却不一定少。

  男劳力浑水摸鱼都比她们挣的多,她们自然不服气。

  陈远志尴尬的笑,“以前是我太懒了!”

  但凡勤快点,也不至于那么穷。

  陈木蓝连忙摆手,“不关你的事,你还小,不干活是应该的。”

  陈远志嘴角着,假装不满,“四姐,你就比我早一小会儿!”

  陈木蓝得意的笑出鹅叫声,“嘎嘎,那也是你姐,这辈子都是你姐!”

  陈远志无话可说,心里只有浓浓的感动。

  四姐这话看似猖狂,实际上却包**无尽的关心和爱护。

  明明是一起出生的,她还是女孩子,却心甘情愿的吃苦耐劳,把好处都留给自己。

  这样的姐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陈远志扭过脸,悄悄擦了一下略微湿润的眼眶,却无意中发现三姐脸上一道道红印子,不由一怔。

  “三姐,你脸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