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声音?”

  酒盏重重砸在案几上,琥珀色的酒液在鎏金盏中泛起涟漪。

  李渊盯着窗外翻滚的墨色夜空,喉间溢出的质问裹着浓重酒气。

  案头残烛明明灭灭,将他布满皱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大安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渊伸手去够案上的酒壶,却因用力过猛带翻了果盘。

  青瓷碎裂声混着外头突如其来的轰鸣,惊得他猛然从胡床上跃起。

  衣袂扫过几案,半壶酒倾洒在地,浸湿了地上的毯子。

  踉跄间,他的支踵勾住了衣摆,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声惊呼,他跌入身侧妃子的怀中。

  李渊狼狈的起身后,死死攥住妃子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逆子要来杀朕吗!”

  一旁作陪的裴寂慌忙起身,袍角扫过矮几,碰倒了一盏茶。

  滚烫的茶水泼在他的靴面上,他却浑然不觉,只颤声道:“太上皇莫慌,这声响好似是从天上来的!”

  他转身时,冠冕上的玉珠跟着晃动,映出他额角渗出的冷汗。

  裴寂目光如炬,扫视着殿内众人:“方才太上皇所言,尔等若是说出去一个字,定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

  内侍和宫女们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要贴到冰凉的青砖上。

  殿内死寂,唯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轰轰!”又是几声轰鸣,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李渊猛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剑架旁。

  他一把抽出最上方的长剑,寒光映出他紧蹙的眉和圆睁的眼。

  剑锋直指殿门,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寂心中也满是疑惑。

  李世民登基前明明再三保证,会让太上皇在大安宫安享晚年,若无旨意,一兵一卒都不得靠近。

  甚至连大安宫的门都进不来。

  可今夜这如雷的轰鸣,分明透着诡异。

  也难怪太上皇会害怕。

  毕竟前隋的杨坚,就是不明不白突然暴毙的。

  “太上皇,不如让臣出去看看如何?”

  他拱手请示,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

  李渊刚要开口,殿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他浑身紧绷,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剑尖微微颤抖。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内侍匆匆跑来,在阶下拜倒:“启禀太上皇,陛下传话来,今夜上空燃放烟花,会有雷震之声,恐惊扰了太上皇。”

  “烟花?”李渊愣了一瞬,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脸上的惊恐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神色。

  片刻后,他冷哼一声:“朕什么没见过没看过,区区雷震之声,也值得那逆子来提醒朕,搅扰了朕舞剑的兴致,还不滚!”

  等内侍退下,李渊整了整衣冠,咳嗽一声:“走,你我君臣也去看看,那什么花。”

  裴寂躬身应“诺”,心中却满是苦涩。

  自李世民登基,他就被调离权力中心,如今被派来陪太上皇,分明是新帝对他不放心。

  可在李渊面前,他只能强装恭敬,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寝殿外,夜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李渊刚踏出殿门,一声巨响划破夜空。

  他本能地向后缩了一步,却在下一秒,被漫天绚烂的光彩夺去了呼吸。

  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光芒在夜空中交织绽放,宛如仙人打翻了七彩琉璃盏。

  “这,这就是那个所谓的烟花?”

  李渊指着渐渐黯淡的夜空,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又一束烟火腾空而起,在最高处炸开,照亮了他满是震惊的脸。

  裴寂也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被李渊推了一把,才如梦初醒,僵硬地点头:“好像是的。”

  “去,去个人,问问二郎,这东西究竟是怎么弄出来的!”

  李渊盯着夜空,眼神中既有好奇,又藏着一丝不甘。

  想他做皇帝时,从未见过这般奇景,如今李世民刚登基,就有人献上如此宝物,怎能不让他心生怨念。

  大安宫的内侍一路小跑,向着大兴宫奔去。

  此时的大兴宫前,烟花秀已接近尾声。

  璀璨的烟火照亮了群臣谄媚的脸,他们争先恐后地向李世民祝贺。

  “如此祥瑞,正是我大唐将兴的征兆啊!”

  白发老臣颤巍巍地出列,胡须随着话语抖动。

  “正是此理,唯有陛下在,才有此物的出现,此不恰恰说明了,大唐将在陛下的带领下,迎来盛世吗?”

  其他大臣纷纷附和,谄媚之声此起彼伏。温禾站在人群中,听着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语,不禁想起前世有人说过的话:“只有脸皮厚的人,才能爬的越来越高。”

  看着眼前的场景,他默默叹了口气,这话说得,还真是一点不假。

  就在这时。

  从大安宫内来的内侍,急匆匆的过来。

  高月注意到他后,随即用眼神示意他去别处,他躬身退了下去。

  “原来如此。”

  得知那内侍来的原因,高月点了点头,随即和他解释了一番。

  内侍感激万分向他一拜,随后连忙转身离去。

  高月回到李世民身边的时候,前者目视前方,故作淡然的问道:“何事?”

  “启禀陛下,太上皇询问烟花之事。”

  “嗯。”

  闻言,李世民便作罢,当做无事发生,和来祝贺的臣子推杯换盏。

  与此同时。

  温禾也吃饱喝足,正伸着懒腰,闭着眼睛准备靠着休息一会。

  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他睁开眼,只见两个丑陋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温禾一怔,还没等他开口,那小野马子顶着一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脸,向他拜道。

  “在下倭国遣唐使小野马子,见过温县子。”

  看着他,温禾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你们来作甚,欠揍?”

  “不不不,我们倭人是大唐的朋友,不,是学生,我们是来向大唐学习的,所以绝对不是你们的敌人,之前有些许误会,还希望温县子能够原谅,这是我们的小小意思。”

  小野马子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木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用金子雕刻的一只小羊。

  “不成敬意。”

  小野马子笑脸盈盈。

  温禾看了一眼金子,又抬头看向他,笑的格外和善。

  小野马子见状,心中顿时一喜。

  以为温禾是接受了他们的道歉,趁机问道:“听说那烟花是您制作出来的,这样美丽的东西,我们也想带回倭国,不知道能不能教教我们?”

  “想学怎么做烟花啊?”

  温禾含笑。

  “是的。”小野马子不由激动道。

  可下一刻,只见温禾突然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