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近乎乞求地望着张阔海。

  “求求您,张同志,您跟陈爷熟,您大人有大量,帮我们……帮我们在陈爷面前美言几句,求他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几条狗命吧!我们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死一般的寂静。

  村口只有呼啸而过的夜风,卷起地上的尘土。

  张阔海和他身后的知青们全都傻眼了,站在原地,他们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磕头如捣蒜、卑微到尘埃里的王德才,和不久前那个不可一世、扬言要弄死陈诚的恶霸联系起来。

  陈诚……他到底做了什么?

  竟然把王德才吓成这样?!

  刘翠更是站在那里,眼睛瞪得溜圆,脸色青白变换。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这……这怎么可能?!

  王德才不是应该回来报仇雪恨,把陈诚碎尸万段吗?!

  他怎么……他怎么反倒给陈诚磕头求饶,还主动把枪送过来了?!

  他是不是疯了?!

  她心里疯狂咆哮,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彻底颠覆了。

  过了好半晌,张铭轩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有些干涩,他试图理解这荒诞的一幕:“你……你说,是陈诚让你们……”

  “是!是陈爷!千真万确!”王德才不等张阔海问完,就连忙点头,生怕对方不信,“他吩咐的,我们哪敢不照办啊!”

  王德才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恐惧的地方,交了枪,他村里肯定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他回去处理,至于陈诚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枪……枪我们送到了……求您一定转告陈爷……我们……我们先走了!”

  王德才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对着张阔海又拜了拜,然后带着那几个同样失魂落魄的手下,连滚带爬,互相搀扶着,仓皇逃离,头也不敢回。

  看着王德才等人狼狈逃窜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张铭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他挥手示意两个胆子大点的知青上前:“去,把地上的枪都收起来!小心点!”

  然后,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射向脸色变幻不定、眼神躲闪的刘翠,声音冰冷。

  “刘翠!以后说话注意点!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陈诚是不是灾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刚才要是没有他,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什么!”

  刘翠被他看得浑身一颤,尤其想到刚才王德才那恐惧到极致的模样,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还是没敢再吭声,只是低下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心里对陈诚的怨恨疯狂滋生。

  ……

  与此同时,陈诚已经走进了镇上的公安处。

  这个年代的公安处条件简陋,几张掉漆的木头桌椅,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宣传画和标语。

  一个穿着**,看起来很年轻的警员正趴在桌子上,似乎在打盹,被陈诚的脚步声惊醒。

  陈诚神色平静地走到办公桌前,敲了敲桌面。

  “同志,我要报案。”

  年轻警员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拿起桌上的笔和登记本,有些懒洋洋地抬头:“姓名,住址,什么事?”

  “陈诚,红星生产大队知青,”陈诚话语平淡,“我的一条项链,被人恶意损毁了。”

  “项链?”年轻警员挑了挑眉,笔尖在本子上划拉着,“什么项链?值多少钱?”

  陈诚顿了顿,看着对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缓缓吐出四个字:“海洋之心,价值连城。”

  “噗——咳咳!”

  年轻警员握着笔的手猛地一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抬起头,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目光在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沾着些许泥点的解放鞋上转了转。

  眼神里充满了古怪和难以置信,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忍着笑意。

  海洋之心?

  价值连城?

  年轻警员心里嘀咕着,看向陈诚的眼神十分奇怪。

  这小子穿得土里土气,说话口气倒不小!怕不是白天在地里干活,把脑子晒糊涂了吧?

  他放下笔,身子往后一靠,双手抱在胸前,用一种看**似的眼神重新打量着陈诚。

  “我说你这位同志,”年轻警员的话语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和明显的揶揄意味。

  “这儿是公安处,不是给你找乐子的地方!没事儿的话赶紧回去睡觉,别在这儿瞎耽误工夫!”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敲了敲桌子,压低声音警告,“你要是敢报假案,故意寻衅滋事,那可是要被抓起来的!懂不懂?”

  陈诚面色沉静,眼神锐利地回视着年轻警员,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我没有开玩笑,警员同志。我的项链确实被人恶意损毁,我要求立案调查。”

  他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态度,让年轻警员心里咯噔一下。

  这小子……不像是在撒谎啊?

  可那什么“海洋之心”,听都没听说过,还价值连城……

  见陈诚态度坚决,年轻警员皱紧了眉头,心里暗骂一声麻烦。

  他拿起登记本,笔尖悬在半空,再次警告。

  “行!既然你非要报案,那我就给你记上。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查出来你是胡说八道,后果自负!我现在就跟你走一趟,去现场看看!”

  陈诚点了点头,语气依然平淡:“可以。不过,麻烦警员同志,把你们公安处的鉴定师也带上。那东西,一般人恐怕看不懂。”

  “还要鉴定师?”年轻警员眼睛一瞪,觉得这小子越来越离谱,“你以为鉴定师是大白菜,说带走就带走?人家忙着呢!”

  “那项链价值不菲,没有鉴定师在场,后续的定损和追责会很麻烦。”陈诚不为所动,目光平静地迎着对方的视线。

  年轻警员被噎了一下,看着陈诚那笃定的样子,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难道……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情愿地站起身:“行!你等着!”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里间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