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写的,从头到尾,全是坑!是陷阱!是赤裸裸的霸王条款!”

  他陡然拔高了声线,字句里充满了愤怒的情绪。

  “你看这价格!甜玉米种子,它居然敢开价比市面上普通的杂交玉米种子贵上足足五倍!五倍啊!它当这是金豆子吗?!”

  “还有这定金!立马写得明明白白,预付款要支付总价的百分之八十!八成定金!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最黑的是这里!”陈诚的手指狠狠点在纸上,在纸上留下痕迹。

  “你看这免责条款!对方明确写着,‘不对种子的发芽率、纯度及最终产量做任何保证’!‘运输途中的任何风险及损耗,均由买方承担’!‘如遇不可抗力,卖方有权单方面延迟或取消交货,且不承担任何赔偿责任’!甚至连‘合同最终解释权归卖方所有’这种话都写上去了!”

  “李哥!你告诉我!这不是霸王条款是什么?!这不是把我们当冤大头宰是什么?!”

  陈诚的目光直刺李振山,其中的锐利让人生寒。

  “你老实告诉我,这份合同,你是从哪个杀千刀的渠道弄来的?!这联系人,到底是他**谁?!”

  霸王条款?!

  价格贵五倍?!

  八成定金?!

  还不保质保量?!

  连运输风险都得自己担?!最终解释权归对方?!

  李振山听得目瞪口呆,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无厘头的合同。

  他难以置信地一把从还在发愣的张铭轩手里夺过那几页翻译稿,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凑到光亮处,逐字逐句地看起来。

  他识字不多,好多字认不全,但陈诚的翻译实在太直白了,那些苛刻到极点的条件,那些完全不平等的责任划分,看得他眼皮狂跳,心头滴血,脸色风云变幻。

  握着纸的手,青筋毕露,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

  终于,李振山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滔天怒火,猛地将手里的稿纸狠狠一摔,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大手重重拍在旁边的木桌上,震得整个屋子都嗡嗡作响!

  他双目圆瞪,脖子上青筋暴起,破口大骂:“钱泽明!你个**养的王八羔子!黑了心的**!烂肚肠的玩意儿!”

  “老子**祖宗十八代!!”

  “我好心好意求你办事,你他**就拿这种东西来糊弄老子?!坑老子?!还想坑陈诚兄弟?!我呸!你他**良心让狗吃了?!”

  怒骂声在整个院子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钱泽明?

  陈诚眉头猛地一挑,眸子里闪过一丝恍然的神色,随即是更深的冰冷和厉色。

  “李哥,你说这份合同…是钱泽明给你的?”

  “可不就是那个钱氏药房的钱扒皮!”

  李振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稿纸,唾沫横飞。

  “前段时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听说他那个在南洋做生意的远房七舅姥爷死了,没人继承家业,就让他给捡了个漏,接手了那边的一些生意渠道!”

  “我想着你这甜玉米种子是海外的稀罕物,国内肯定不好弄,他既然有海外门路,说不定能帮上忙,就托了个中间人去找他!”

  “谁知道!谁知道这孙子从根子上就烂透了!憋着一肚子坏水!拿这种坑死人的合同来骗咱们!差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老子就着了他的道了!”

  李振山越说越气,又狠狠一跺脚,心中的怒火濒临爆发。

  “**,真是瞎了眼!怎么就信了这种人的鬼话!还差点把陈诚兄弟给坑了!”

  陈诚听完,冰冷的情绪瞬间充斥胸腔。

  “原来如此。哼,跳梁小丑,倒是蹦跶得欢。”

  他弯腰捡起那几页翻译稿,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眸子里透着一股子锐气。

  “李哥,这份合同,废纸一张,我是绝对不会签的。”

  陈诚的言语间带着一种让人畏惧的决绝。

  “想把我陈诚当肥羊宰?他还不够格!”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振山,眸子里满是愤恨。

  “李哥,你现在就带我去找这个钱泽明!”

  “我倒要当面问问他,这合同是他自己拟的,还是他那个所谓的海外渠道就这么黑心!”

  “今天这事,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好!”李振山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正愁找不到正主,闻言立刻一拍大腿,立马应下。

  “走!陈诚兄弟!咱们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我倒要看看,这个**敢不敢当着咱们的面,承认他安的什么**心思!”

  他猛地扭头,对着院外大吼一声:“猴三!你死哪儿去了?!赶紧的!把那辆吉普给老子开出来!快!”

  “欸!来啦来啦!”猴三答应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去发动那辆军绿色吉普车。

  趁着猴三去备车的空档,一直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惊得有些麻木的张铭轩,终于鼓起勇气,按捺不住心头那份强烈到极致的好奇和敬佩,小心翼翼地凑到陈诚身边。

  他看着陈诚的侧脸,神色复杂,带着探究,带着崇拜,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的敬畏。

  在这个年代能将英文翻译得如此厉害的,他张铭轩还没见过第二个。

  张铭轩凑近,低声耳语道。

  “诚…诚哥……”

  “你…你的洋文…到底是怎么学的?怎么会…这么厉害?”

  陈诚皱了皱眉,神色缓和了不少。

  “这些上不得台面,自然是自学的,我一打猎的,哪来的老师教?”

  张铭轩看着陈诚那张年轻却深邃的侧脸,心中的惊涛骇浪仍未平息。

  “这…这怎么可能?!自学?就凭闲暇时自己瞎琢磨,就能把专业性这么强的外贸合同翻译得如此精准?连那些刁钻的术语都运用自如?”

  他张了张嘴,那份难以置信几乎要冲口而出,只是嘴边的阀口被锁住,他的常识让他说不出话来。

  “诚哥,这…这也太…”

  他自己科班出身,自学了那么多年外语,自问也算小有所成,可跟陈诚这“瞎琢磨”出来的水平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难道…难道诚哥真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

  还是说…他以前就有接触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