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霆舟踢开叶桢房门,发现她高热的事,很快传到侯夫人耳中。

  气的侯夫人绞紧了手中帕子。

  叶桢高热,就有了不去守灵的理由。

  那她刚刚在叶桢门外说的那些话,若传到侯爷耳中,岂不成了她刻意编排儿媳。

  “真是个祸害。”

  专门坏她的事,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等除了叶桢,她再来收拾他。

  骤然丧子,对侯夫人打击很大,白日那番应对已耗尽她的精力。

  因而得知谢霆舟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之后再无动作,侯夫人气过之后也没做多想。

  反倒是刑泽忍不住问道,“主子,少夫人当真生病了?”

  他刚没进屋,但屋里的动静他听得清楚。

  本来见挽星阻拦,他也以为少夫人不在屋里的,没想人不但在,主子还给她开了药方。

  谢霆舟点点了头,脱了外袍。

  原本包扎好的地方又晕出血来。

  刑泽见状,忙去拿了药来,“好端端的,怎的又出血了。”

  谢霆舟神色不明,“叶桢弄的。”

  “少夫人?”

  闻言,连素来稳重的扶光都一脸愕然,“她不是病了吗?”

  怎的还能动主子的伤口。

  没听到打斗声啊,她是如何做到的?

  谢霆舟没说,这次是他扑了叶桢。

  脑中不期然闪过叶桢滚烫的身体,还有耳边女子灼热的呼吸,谢霆舟危险地眯了眯眸。

  叶桢认出他了。

  而他也再次确定,叶桢有身手,且还不差。

  “让人去她长大的庄子查一查。”

  她究竟是何人,又是跟谁习得一身武艺,嫁入侯府这些年为何深藏不露,她想做什么,和那刺客又是什么关系。

  主仆多年默契,不必他言明,俩属下也明白究竟要查什么。

  扶光领命而去。

  而刑泽也终于明确,叶桢就是在山里用石子当暗器的人。

  若叶桢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子,主子不会费心去查她。

  既如此,那叶桢今晚定是出去过,只不过及时回来了而已。

  “主子,可要查一查叶桢今晚动向?”

  “不必。”

  整个人烧得似烙铁一般,还要冒险出去,极大可能是去破侯夫人的阴谋。

  是或不是,明早便能见分晓。

  翌日一大早,叶桢刚睁眼,外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是忠勇侯回来了。

  侯夫人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哭得哀婉悲切,“侯爷,妾身终于等到您了。

  可是我们的云舟……他再也无法开口叫您父亲了……侯爷,妾身心如刀绞,若非舍不下您和孩子们,妾身真想随他去了……”

  她骨相极好,又常年热衷保养,即便眼下没有平日精致妆容,但并不显狼狈,反而多了一份楚楚可怜的柔弱美感。

  忠勇侯往昔很爱她这份美丽。

  但今**无暇欣赏,“究竟怎么回事?云舟怎么会在庄子上?”

  谢云舟的死让他伤痛三年。

  结果死去的儿子还活着,又被人杀死了。

  得到消息,他彻夜不休地策马赶回来,只想早些弄明真相。

  侯夫人满眸含泪,“妾身也不知云舟为何在这。

  但听庄头说,是冯嬷嬷将他们安置在庄上……”

  她将自己病了,冯嬷嬷带叶桢来庄子为她采夜露的事说了。

  哭道,“第一日送夜露,冯嬷嬷捎口信,说要给妾身一个惊喜,想来便是她发现云州还活着。

  妾身当时病的难受,并未多想,若是知道……妾身便是爬也要爬来见我们的云舟。

  侯爷,妾身悔得肠子都断了,也不知这三年他遭了多少罪……”

  她拼命捶打自己的胸口,痛苦至极。

  忠勇侯瞧得很是心疼,握住她的手,“好了,别伤着自己,你继续说。”

  可侯夫人似再也说不出话来,只绝望摇头,簌簌落泪,整个人瘫软在忠勇侯身上。

  忠勇侯便看向她的婢女,婢女忙道,“侯爷,那晚庄上所有人都进山,只有二少夫人和冯嬷嬷几人留下。

  其余人都死了,二少夫人却没事,她平日在府上就不安分……”

  她和侯夫人统一口径,添油加醋说叶桢与府上男仆有染。

  “二少夫人说自己醒来,在庄上没寻到人才进山,可冯嬷嬷他们就在庄上。

  她又是天亮时才与庄头他们汇合,也是她的婢女坚持报官,将二公子身份闹了出来。

  因而夫人有所怀疑,想看看她身上的伤口是否为真。

  可少夫人百般拒绝,甚至还让县令去请了世子和王老夫人……”

  听完紫竹的讲述,忠勇侯脸色黑沉。

  当即让人带叶桢,又派人去请了王老夫人。

  他则抱着柔弱无依的妻子,到了谢云舟的棺椁旁。

  世上最大的悲痛莫过于中年丧子,这种痛苦他已经历过,痛彻心扉,如今又经历一次。

  对害死儿子的人,他恨不能抽筋剔骨。

  故而叶桢刚进屋,便对上忠勇侯杀气腾腾的眼。

  他生得高大威猛,又有战场厮杀出来的煞气,沉着脸看人时,威仪尽显,十分可怖。

  挽星有些犯怵。

  叶桢不动声色挡在她前面,镇定行礼。

  忠勇侯没叫她起,反而行至叶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良久,他问,“叶氏,为何要害云舟?”

  叶桢对他的质问毫不意外,他不屑后宅俗务,因而将一切交由侯夫人,且十分信任她。

  “昨日母亲一到,连现场都不曾看,就断定是儿媳杀了夫君。

  今日父亲亦如此,可当时现场种种迹象表明,杀夫君的就是池恒。”

  她反问,“父亲母亲为何就笃定,夫君不是池恒杀的?”

  “混账!”

  忠勇侯勃然大怒,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云舟岂是与男子苟合之人,你竟敢如此污蔑自己的丈夫。”

  他并非没听到传言。

  但他谢家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就没出过如此败德之人。

  云舟武艺是一般,那是因为母亲希望两个孙子能守望相助。

  故而让云舟走文官仕途,将来好辅佐走武将之路的兄长,也可避免兄弟相争。

  云舟也做得极好,读书刻苦,才学斐然,忠勇侯很为之骄傲。

  这样的儿子怎可能躺于男人身下。

  忠勇侯难以相信,是以坚定地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叶桢并未被他气势震慑,再问,“父亲常年在外,可曾真正了解过夫君?”

  这样的叶桢与侯夫人认识的儿媳,实在不同,她突然莫名有些不安。

  故而捂着心口,无力地指着叶桢,“我儿已经死了,你还嫌害他不够。”

  叶桢平静道,“母亲书肆里养了不少寒门学子,夫君的才名便是这样来的。

  父亲若不信,一查便知。”

  “叶桢你放肆!”

  侯夫人心头发沉,叶桢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扶着额头靠在忠勇侯肩上,“侯爷,你管管她,云舟已经够惨了,不能再被她折辱了。”

  眼神不着痕迹地看向门外,县令怎么还没到。

  便听得叶桢继续道,“儿媳绝非胡言,这件事是我表姐叶晚棠亲口告知。

  姑母虽已战死,但以她的人脉,表姐查出来的当不会有假。

  儿媳也相信,以表姐一品将军府嫡女的身份,不会平白污蔑夫君。

  若夫君的才学都能作假,那又有什么是真的,夫君为何就不能是好男风?”

  她这番言论之下,盛怒的忠勇侯渐渐平静一下。

  侯夫人见此,心里七上八下。

  正欲再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县令身边的师爷急急跑来。

  她松了口气,无声勾了勾唇角。

  叶桢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