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阁。

  “小娘,我该怎么办啊?”盛墨兰低声说着,面有不甘。

  自盛如兰定下姻缘以来,她的处境就越发尴尬。

  作为姐姐,妹妹都已经定下良缘,她却还没有定下夫婿。

  也因此,近来父亲盛纮已经着力于为她选取夫婿。

  据说,那是一位耕读起家的举子,名为文炎敬,仅有薄田几亩,还有老母亲要侍奉。

  这条件,盛墨兰实在不甘心!

  她自小锦衣玉食,要让她下嫁于一穷举子,侍奉不识文化的婆婆,谁能甘心?

  关键,截至目前,几位兄弟姊妹的姻缘都是一等一的好。

  大姐姐为郡望宗妇,丈夫是文官新贵,宰相根苗。

  二哥哥的妻子海氏,清贵门第,五世翰林。

  五妹妹如兰,丈夫是一县望族,十八岁就考上举人,可能途中要吃些苦,熬一熬,但归结到底也不缺富贵,起码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然后呢?

  她,竟然要与一穷举子为妻!

  这谁能甘心?

  为此,她特意在吴大娘子面前几度表现自己,希望得到吴大娘子的欣赏,就此嫁入伯爵府。

  本来,仗着“小阁老姨妹”的身份,她已经非常出挑。

  然而,明兰竟然横插一脚,吴大娘子近来屡屡向明兰示好。

  从明兰的举止来看,却是要与她抢粱六郎!

  “墨儿,莫急。”林噙霜安抚道。

  “阿娘,我怎么能不急?”

  盛墨兰有些坐不住:“过些日子,要是爹爹应下了穷举子的亲事,我可就得嫁给穷举子,吃上几十年的苦。”

  “与人为妻,没有半分富贵,甚至面对如兰都抬不起头,还不如杀了我!”

  “难得有希望嫁到永昌伯爵府,结果明兰那个**人,竟然受到了吴大娘子的重视,我该怎么办啊?”

  盛墨兰心中非常着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梁六郎的姻缘,还是吴大娘子说了算。

  “傻孩子。”

  林噙霜连忙安抚道:“近来,吴大娘子不是办了些聚会吗?这就是见粱六郎的好机会啊!”

  “可可是。”

  “吴大娘子有点倾向于明兰。”

  林噙霜轻笑一声,摇摇头:“我的傻墨儿,儿大不由娘。这吴大娘子看上了明兰,可梁六郎看上了你啊!”

  盛墨兰面色迟疑:“具体该怎么做呀?”

  “要是真的做得太狠,万一让大姐夫发现,该怎么办?”盛墨兰急切道。

  她有意照搬小娘攀上父亲的路数,假意与梁六郎偶遇,并逐步深入发展,乃至于生米煮成熟饭。

  可越是想,她就越是心慌。

  大姐夫狠起来,那是真狠啊!

  康姨母,好歹是老太师嫡女,说针对就针对。

  一首打油诗,彻底让其名声败坏。

  而且,还是连着康姨夫一起贬谪儋州。

  是以,盛墨兰丝毫不怀疑大姐夫的狠厉。

  要是真闹大,她可能是什么结局?

  吃斋念佛?

  “傻墨儿,遮掩着不让他发现不就行了。”

  林噙霜见怪不怪:“真要是发生了私通的事情,这盛府从上到下,谁敢让小阁老发现此事?”

  “你父亲不怕仕途失意?”

  “你大姐姐不怕被休妻?”

  林噙霜断言道:“富贵险中求。”

  小阁老发现问题?

  不可能!

  玉清观。

  轻雨沾花,润物无声。

  “那不是林栖阁的露种和云栽吗?”

  女使撑着油纸伞,王若弗握着锦帕,惊鸿一瞥,不免一诧。

  左方百余步,两名黄衣丫鬟挽着小筐,一齐撑着油纸伞快步往上走,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王若弗止住脚步,举目望去,甚是意外。

  女使丫鬟,特意来玉清观干什么?

  “咱们看看去。”

  “别是什么歪路子,来诅咒我的。”

  王若弗心中生起一丝警惕,就要转向往下走。

  “大娘子且止步,我替大娘子去。”女使刘妈妈拦住了主母,向着几个丫鬟吩咐道:“伺候大娘子去拜三清,我稍后就来。”

  说着,刘妈妈默默的跟上了“云栽”与“露种”。

  王若弗点点头,招了招手:“走吧。”

  近些日子,明丫头说是玉清观祈愿效果好,若是祈愿,可让子女姻缘圆满。

  这不,她就来拜一拜三清。

  昏烛曳光,残烛幽照。

  木盆泡脚,盛纮猛地起身,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

  “你认错了吧!”

  盛纮心头一颤,下意识的否定。

  这可是**!

  王若弗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刘妈妈悄悄的摸着去,亲眼见到了墨兰与梁晗私会,关上了房门。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究竟是干些什么,怎么可能认错。”

  “我生怕出什么意外,愣是不敢打草惊蛇。”

  “两人一走,我特地进去望了两眼。”

  王若弗起身重重说道:“真是好大一张床!”

  盛纮一怔,咽了咽口水。

  “你胡说!”盛纮不敢相信,自幼宠到大的女儿竟是行私通之事。

  “哪有这样编排人的?”

  “你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说着,盛纮下意识的转过头去,不敢直视妻子。

  或者说,不敢直面事实。

  “官人疑心我栽赃。”

  王若弗白了丈夫一眼,缓缓道:“那好,亲闻不如亲见,官人不如亲自去捉个奸,自会真相大白。”

  自与林噙霜争宠以来,她手上难得有好牌。

  是以,这会儿一举一动竟是有种难言的自信。

  盛纮一愣,回首望去,心中不由自主的慌了起来。

  他太了解妻子。

  王若弗,这次太自信了!

  “捉奸这种下作的事,你让一个当爹的捉亲女儿的**。”

  盛纮心中耐心尽消,莫名烦躁,连忙伸手拿起抹脚布,简简单单的擦了几下,慕然起身。

  “你”

  “我让人喊林氏和墨兰过来,你们当场对峙。”盛纮匆匆套上鞋子,快步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王若弗起身道:“我若有半句虚言,便叫如兰亲事尽毁,华儿不受昭哥儿待见,永世抬不起头。”

  盛纮怔住了,望了妻子几眼,微颤着摇头。

  旋即,猛地向外走去。

  王若弗一惊,向前走了几步,意欲观望。

  结果,盛纮走了回来。

  他面色呆滞,眼中有难言的痛苦。

  “天爷呀!”

  轻呼了一声,盛纮跪地,低声哭了起来。

  他太了解妻子了!

  事实上,从王若弗郑重的说出“偷奸”的那一刻,他就信了七成。

  不过,心中的侥幸,让他下意识的偏重于剩下的三成,认为这可能是妻妾的内宅争斗。

  然而,王若弗的发誓让他心中的侥幸彻底消失。

  无它,王若弗是以如兰和华兰发誓。

  作为丈夫,盛纮非常清楚妻子最在意的就是子女。

  如今,竟然以子女发毒誓,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这事,真得不能再真!

  墨兰,真的与人私通!

  低声哭了一会儿,盛纮嚎啕大哭。

  一方面,女儿的无耻行径让他悲痛。

  另一方面,墨兰私通,影响太大了!

  涉及盛氏门风,一旦处理不好,盛家都得受影响。

  他的前程。

  长柏的仕途。

  华儿的地位。

  如兰的姻缘。

  过了几日。

  玉清观。

  两名丫鬟,一人轻车熟路的推门入内,一人举目警惕的观望四方。

  约莫一炷香,一着锦袍的公子哥,面色期待,推门而入。

  “呼!”悄咪咪跟着的盛纮呼了口气,眼眶莫名发红。

  “官人。”王若弗提醒了一句。

  盛纮一叹,一挥手,几名签了死契的粗使婆子猛地冲上前去,控制了望风的丫鬟。

  “嗒!”

  大门推开,盛纮大步走进。

  一道丈许长的幕布遮着两人,隐隐约约可望见公子哥抱着女子。

  盛纮扑上去,一望。

  “啊!”

  “丢人现眼的东西!”

  一声惊呼,悲痛交加。

  (附图:盛纮捉奸)

  积英巷。

  盛府,葳蕤轩。

  “天爷呀!”

  “这是什么鬼热闹?”

  盛华兰手持锦帕,一副吃瓜的样子。

  “华儿,你怎么回来了?”王若弗一惊。

  “母亲,墨兰和梁六郎的事是怎么回事啊?”盛华兰好奇道。

  作为大姐姐,她自是有大姐姐的风范,涉及一些好的金银首饰,三位妹妹都有份。

  不过,作为女儿,盛华兰可是非常清楚母亲和林噙霜的争斗。

  难得见到林噙霜和盛墨兰吃瘪,她心中升起了不小的吃瓜心思。

  “你说话呀!”王若弗久久不言,让盛华兰越发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王若弗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和主君带的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围得跟铁桶一样,绝不可能泄露。”

  王若弗心中莫名发慌。

  要是墨兰私通的消息传出去,几个子女可怎么办?

  “什么铁桶呀?”

  盛华兰不解:“官眷贵妇传来传去,说是梁六郎与墨兰搂搂抱抱,不成体统,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说着,盛华兰一副求解的模样。

  作为二品南阳郡夫人,她在官眷贵妇的圈子有不小的威望。

  她特意来一趟,一则是心中好奇,有意吃瓜;二则是希望母亲给些内幕,她好辟谣。

  怎料

  “什么?不是传他们私通?”

  王若弗长舒一口气。

  不是私通就好!

  诚然,搂搂抱抱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可相比起私通,无疑是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什么?!”

  “私通?”

  盛华兰一惊,小口微张,一时愣住。

  这不是她想吃的瓜!

  “天爷呀!”

  “我的天爷呀!”

  盛华兰捂着心头,清眸微红。

  “这要是让官人知道了真相”

  “母亲,我可怎么活啊?”

  大喜大悲,莫过如此。

  本来,盛华兰就想吃吃瓜。

  结果,这个瓜太大了!

  不是搂搂抱抱!

  是,私通?!

  泪珠无声滑落,低低的呜咽声响起。

  这要是传开,她怕是得被休妻!

  王若弗一怔。

  对呀!

  要是私通真的传遍京城,华儿该怎么办?

  这一来,王若弗心头一急,怒火攻心,竟是猛地昏厥了过去。

  “母亲?”

  “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