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唐之地?”

  江昭抬眉。

  那可是木征的地盘。

  自唃厮啰逝去,基业都给了小儿子董毡,而木征则是唃厮啰长子的儿子,也即唃厮啰的孙子。

  两者针锋相对,俨然是吐蕃最大的势力。

  其中,董毡更靠近大周,有点遭受两面夹击的趋势。

  上次,董毡使者与江昭面谈,双方签订协议。

  董毡给了不少好处,希望与大周和平相处。

  江昭则是裁军十二万,以示诚意。

  如今,西夏与木征联络上,估摸着是有联合的意思。

  上下联合,一旦打通乐州、兰州、河州这条路,那迭州也得丢。

  不得不说,这个策略还行。

  自从河湟之地被大周吞并,西夏就彻底夹在了几大政权的中央,无疑是待宰羔羊。

  经乐州、兰州、河州打通一条路,绝对是少有的可突破困境的方法之一。

  另一个法子是打通回鹘,相当于绕半圈东亚。

  这个方法不怎么靠谱,但归咎到底也是一条出路。

  (附图:理论上还可以这么走)

  “可问出了什么?”江昭问道。

  “并未。”张方平摇头道:“偏将**,没法生擒。”

  这种涉及两方势力商谈的大事,除了领兵的偏将知晓内情以外,余下的人都是炮灰。

  千余士卒的存在,都是为了护送偏将成功到达青唐,让李谅祚与木征成功对上话。

  江昭了然,又问道:“董毡呢?”

  木征是董毡最大的对手,董毡肯定时刻让人关注着青唐的一举一动。

  甚至,可能都有不少暗探、间谍。

  这种涉及歼灭一千人的战争,起码得三五千人围攻,还得长久鏖战,规模绝对不算小。

  如此,董毡肯定会知道木征与西夏联络的问题。

  右方末尾,一人连忙站起来,拱手恭谨道:“下官让人找了董毡,他说是会遵守约定。”

  江昭皱眉,与王韶、顾廷烨相视一眼。

  “咱们主动找的他,而不是他主动找过来?”顾廷烨意识到了问题。

  这种时候,更着急的应该是董毡啊!

  按理来说,应该是董毡着急忙慌的找过来,求着熙河边军遵守诺言才对!

  “这”那青袍武将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江昭压了压手,示意其入座,不必紧张。

  “约定,终究只是约定。”

  董毡允许熙河一方设立茶马互市,榷场、并拉拢小型吐蕃部落,于边疆堡垒修建、黄河、洮河两岸交于大周镇守。

  熙河一方,主要是裁军十余万,让常驻军队减少,从而给董毡一定的安全感。

  这基本上就是誓约的要求。

  因边军可战士卒近二十万的缘故,誓约肯定有威慑力。

  但有威慑力并不代表不可能被违背。

  须知,即便有着“庆历和议”盟约,西夏一方也没少对下属“约束不力”,致使陕西路需得常年大量驻军。

  大周一方有了反打的机会,也是毫不犹豫的就违背“庆历和议”。

  政权盟约,除了最初的几年有点“蜜月期”,往后都是纯粹的防备。

  “董毡,还是得防着。”江昭说道。

  董毡可不是什么善茬。

  这种人,说翻脸就翻脸,区区誓约,根本算不了什么。

  要是真有利可图,董毡绝不会手下留情。

  两三千镇守黄河、洮河的士卒,也仅仅是起到监督作用,防止西夏与董毡直接交流而已。

  真要打起仗来,那两三千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沉吟着,江昭徐徐道:

  “这样吧。”

  “子纯和包供奉去征兵。”

  “征调十万。”

  说着,江昭望向了章衡:“相关粮草,从熙河路调一份,京城调一份。”

  “诺。”章衡拱手一礼。

  江昭瞥了一眼堪舆图,仅是望了一眼西夏,就转向了辽国。

  最终,目光移回来,注目于陕西边疆。

  “仲怀携我令牌,入陕西掌兵三万,伺机而动。”江昭吩咐道。

  熙河路是主战场,不代表就真的只针对熙河方位。

  王韶、顾廷烨二人都是帅才。

  这一次,就是锻炼两人的机会。

  一万、三万、五万、十万,一点一点的往上增长,迟早锻炼出来。

  之所以让顾廷烨去陕西,而非王韶,主要就是因为顾廷烨是武将勋贵,而执掌陕西兵权的乃是忠敬侯。

  顾廷烨过去,执掌兵权不会太难。

  “诺。”顾廷烨连忙持礼。

  “都下去吧。”

  “各司其职即可。”

  江昭摆摆手,不禁又望了一眼堪舆图上的辽国。

  打败李谅祚不难!

  难的是得注重政权的平衡问题。

  西夏,不能打死!

  汴京,庞府。

  风摇青竹,松涛轻啸。

  一副石几,一壶清茶,两人相对而坐,各捏一子。

  一人着华丽锦袍,两鬓微白,约莫五十来岁。

  “韩大相公一脉,可真是越发兴旺了呀!”锦袍儒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一句话,赫然是有弦外之音。

  就在他对面,则是一位青衫书生,约莫三十来岁,面庞相对稚嫩,少了一股沧桑的气度。

  “大相公得势,宰执天下十年之久——”

  青衫书生知道儒生要说些什么,不免一叹:“即便父亲在世,也决计难以与大相公相抗衡。更遑论你我二人?”

  这青衫书生,却是已故“庄敏”司空庞籍的长子,庞元英。

  余下一人,自是庞籍的门生故吏。

  吕公著面无表情,一子落下:“内阁六把椅子,一把椅子传承一脉。偏偏大相公性子强势,愣是让王尧臣抢了一把椅子过去。”

  “呵!”

  吕公著面露讥讽:“大相公一脉,可是人才济济啊!”

  “熙河安抚使张方平,资历威望都不低;小阁老年纪轻轻,开疆拓土,更得新帝荣宠。”

  “一般来说,内阁大学士都是三年就要退出去。”

  “新岁一过,王尧臣铁定致仕荣休。”

  “内阁椅子,要是不趁早抢回来,不免凭生变故。”

  庞元英面色凝重。

  他知道吕公著的意思。

  要是连着几次椅子都落到韩系手上,时间一长,指不定就真成了人家的。

  “昔年,父亲致仕,老一辈的核心人物也都是差不多要致仕的年纪。小一些的,以世兄为首,司马光亦是备选者之一。”

  “不过,官位都太低,够不着阁老之位。”

  “几年过去,司马光贬儋州,世兄外放从三品安抚副使,并以正三品之身入京。”

  庞元英眉头微凝,面色凝重:“可,正三品也不够入阁啊!”

  自从老父亲沾上了“幸进”的名声,一向为文人所鄙视,甚至一次恩科都没有主持过。

  就此,门生故吏有过短暂的断代。

  几年过去,有门生故吏成长了起来,但也成长得有限。

  三品,根本不够入阁。

  吕公著摇摇头,弃子道:“不一定得入阁才能办大事。”

  “世兄的意思是?”庞元英面露疑惑。

  “江子川执掌熙河、陕西两路兵马,近三十万军队。”

  吕公著摇头道:“老夫就不信,新帝一点也不怀疑他!”

  “天底下,哪有绝对信任的君臣?”

  “新帝,难道就不想制衡江子川?”

  吕公著目光微凝,缓缓道:“既如此,我来做这个制衡之人!”

  庞元英一怔,不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