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的喧嚣渐渐平息,百姓们簇拥着新任的步兵都头武松,热情地向县衙方向涌去,都想看看这位打虎英雄的风采。

  陈风目送武松离去,脸上的笑容收敛。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儒衫,转身朝着县丞府邸走去。

  有些事情,必须尽快了结。

  县丞府内,气氛压抑。

  李纲一夜未眠,眼下布满了血丝,原本挺直的脊背也显得有些佝偻。

  他坐在书房的主位上,面前的茶水早已冰凉,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盯着桌案上的某处,眉头紧锁。

  听到门外传来通报声,说陈风求见,李纲精神稍稍振作,但脸上的愁容却并未散去。

  “让他进来。”李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陈风推门而入,对着李纲躬身行礼:“大人。”

  李纲抬眼看向陈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陈风,你回来了,景阳冈之事,本官已听说了,你与武松义士为民除害,辛苦了。”

  他没有提盐仓被劫一事,因为在他眼里,找到劫匪就像大海捞针,那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天使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将任务交给陈风后,就带着提炼精盐的配方回京,不再多问。

  “分内之事,不敢言苦。”陈风直起身,目光落在李纲憔悴的脸上,故作关切地问道:“大人似乎心事重重,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纲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陈风坐下。

  他揉了揉眉心,脸上愁云密布:“唉,一言难尽。”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向陈风倾诉,毕竟陈风如今也算是他阵营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不瞒你说,”李纲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烦躁和忧虑,“昨夜……西门庆,失踪了。”

  “失踪?”陈风故作惊讶,“他不是被打入大牢了吗?怎么会失踪?”

  “昨夜三更,本官得到密报,有人意图对西门庆不利,恐其在牢中遭遇不测,便派了心腹之人,想将他秘密转移至安全之所,再做审问。”李纲脸色难看,“谁知……派去的人,连同西门庆,至今杳无音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猛地一拍桌子,眼中怒火升腾:“定是徐成运!一定是他听到了风声,派人半路截杀,杀人灭口!”

  李纲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西门庆知道徐成运太多秘密,徐成运绝不会容他活到上堂作证的那一天。

  陈风看着李纲愤怒的样子,心中暗自冷笑。

  李纲啊李纲,你这猜忌之心倒是用对了地方,可惜,还是猜错了对象。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同样义愤填膺的表情:“原来如此!徐成运果然心狠手辣!为了掩盖罪行,竟不惜痛下杀手!”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皱巴巴,还带着些许干涸血迹的信件。

  “大人,学生这里,或许有一物,能佐证大人的猜测。”陈风将信件双手呈上。

  李纲疑惑地接过信件,展开一看。

  这正是陈风和武松在景阳冈山洞中,从那被老虎咬死的劫匪身上搜出的信件!

  信中明确指示劫匪劫掠官盐,事成之后必有重赏,言语间隐隐透露出指使者的身份和对阳谷县情况的熟悉。

  “这是……”李纲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回大人,”陈风解释道,“此信乃是学生与武二哥在景阳冈除虎之后,于虎穴之中发现。”

  “当时洞内除了虎尸,还有两具劫匪的尸体,想来是他们想将劫来的盐藏于虎穴,却不幸遭遇猛虎,同归于尽。”

  “这封信,便是从其中一具尸体上找到的。”

  李纲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他反复看了几遍,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喜和激动!

  “好!好啊!”李纲猛地站起身,用力拍着陈风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和兴奋,“陈风!你真是本官的福星!”

  “有了这封信,再加上西门庆之前写下的那份罪状,徐成运勾结匪徒,劫掠官盐,意图栽赃陷害本官的罪名,便再也无法抵赖!”李纲只觉得心中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他原本还担心西门庆失踪,人证不在,单凭一份供词难以定罪,但这封信的出现,简直是天降神助,物证确凿!

  就在李纲兴奋不已,准备立刻着手下一步计划时,书房门被猛地敲响,王猛急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纲眉头一皱,沉声道:“进来!”

  王猛推门而入,脸色煞白,语气带着惊慌:“大人!刚刚接到西城门守卒来报,在城西官道旁的树林里……发现了……发现了好几具尸体!”

  李纲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什么人的尸体?”

  “有……有西门庆!”王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还有……还有我们昨夜派出去护送他的那几个弟兄!”

  “什么?”李纲如遭雷击,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双拳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直冲头顶!

  “徐!成!运!”李纲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如同冰窖般寒冷,“你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

  他此刻已经完全认定了,是徐成运派人截杀了西门庆和他派去的护卫,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示威!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李纲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本官与你势不两立!”

  ……

  与此同时,县衙后堂。

  徐成运正悠闲地品着新茶,听着师爷汇报武松上任都头以及赏赐陈风的事情。

  他对于自己成功拉拢了武松,感到十分满意。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大……大人!不好了!”

  徐成运眉头一皱,放下茶杯,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出了何事?”

  “西……西门庆死了!”差役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说道,“还有……还有李县丞手下的几个差役,都……都死在了城西的树林里!”

  “什么?”徐成运霍然起身,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西门庆死了?

  连同李纲的人一起?

  他脑中念头急转。

  那差役稍微缓过气,连忙补充道:“现场……现场看起来像是劫囚,打斗痕迹很明显!有手下看到……看到昨夜李县丞的人鬼鬼祟祟带着西门庆往城外去……”

  劫囚?

  徐成运瞬间明白了!

  一定是李纲胆大包天,想要私自放走西门庆用来对发他,结果不知为何出了意外,导致西门庆和李纲派去的人都死了!

  一股狂怒涌上徐成运心头!

  “李纲!你好大的狗胆!”徐成运气得脸色发紫,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茶水和碎片溅了一地,“竟敢公然劫狱,释放朝廷钦定的反贼!简直目无王法!罪该万死!”

  他再也坐不住了,立刻整理官服,厉声道:“走!去公堂!本官倒要看看,他李纲还有什么话说!”

  ……

  阳谷县衙公堂之上。

  气氛肃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纲和徐成运分立两侧,身后各自站着心腹手下,双方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李纲!”徐成运率先发难,声音冰冷,充满了官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朝廷法度,私自劫走钦犯西门庆!如今人犯身死,连带你派去的帮凶也一同毙命!你可知罪?”

  “徐成运!你休要血口喷人!”李纲毫不示弱,厉声反驳,“西门庆乃是你杀人灭口!他已写下供状,指证你才是幕后真凶!你怕他上堂作证,便痛下杀手,连本官派去保护人证的差役也一并残害!你这等丧心病狂之徒,还有何脸面站在这公堂之上?”

  “一派胡言!”徐成运怒极反笑,“什么供状?分明是你屈打成招,伪造罪证!如今更是做贼心虚,杀人灭口不成,反倒折了自己的人手!真是可笑至极!”

  “你!”李纲气得须发皆张。

  “李纲,本官告诉你!”徐成运上前一步,眼神阴狠地盯着李纲,“你私放钦犯,罪证确凿!本官这就修书一封,将你的所作所为,悉数禀告东平府通判大人!你就等着被革职查办,下狱问罪吧!”

  听到通判大人四个字,李纲脸上的怒气忽然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笑意。

  “是吗?”李纲冷冷地看着徐成运,缓缓说道,“那恐怕要让徐大人失望了。”

  “本官昨日,已派人快马加鞭,将你徐大人的供状,连同你指使匪徒劫掠官盐的亲笔信,一并送往东平府了!”

  “相信通判大人收到之后,定会明察秋毫,还阳谷县一个朗朗乾坤!”

  此言一出,徐成运脸上的得意和狰狞瞬间僵住,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