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牢门前,空气似乎比别处更加沉闷。

  两名狱卒手按腰刀,面无表情地拦在陈风身前。

  “我要见武松。”陈风压抑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其中一名狱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明显是认得他,但还是冷淡道:“李大人有令,武松乃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探视。”

  “我是他朋友,只是想看看他情况如何。”陈风皱眉。

  “那个,陈……陈公子!”另一名狱卒恭敬道,“李大人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他专门警告过我们要拦住所有人,尤其是……尤其是……”

  他没有多说,话语直接收住。

  陈风看着那紧闭的牢门,心中了然。

  李纲!你这是要彻底撕破脸皮吗?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在这里纠缠无用,转身便走。

  既然不让探视,那他就直接去找李纲!

  他倒要看看,李纲要如何解释这颠倒黑白的行径!

  县衙后堂,书房内。

  李纲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新得的委任状,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细细品味着权力带来的**。

  “大人,陈风求见。”王猛在门外通报。

  李纲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让他进来。”

  陈风大步走进书房,目光直视李纲,开门见山:“李大人,武二哥究竟犯了何罪?为何要将他革职下狱?”

  李纲放下委任状,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叹了口气:“唉,陈风啊,此事说来话长,本官也是刚刚查实,心中亦是十分惋惜。”

  他起身走到陈风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经过本官详细查证,武松此人,与前任知县徐成运暗中勾结,参与了其诸多不法之事,徐成运倒台,他自然也难逃干系。”

  “勾结徐成运?”陈风简直要气笑了,“李大人,武二哥的为人你我皆知,他性情耿直,嫉恶如仇,怎会与徐成运那等奸佞同流合污?”

  “况且徐成运与那凶犯来往的信件还是我们两人找到的。”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李纲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陈风,我知道你与武松有打虎的情谊,不愿相信此事。”

  “但人证物证俱在,本官也是秉公办事,绝无半点私心啊!”

  他拍了拍陈风的肩膀,语气变得诚恳起来:“陈风,你我是自己人,本官信得过你。”

  “徐成运虽倒,但其党羽众多,盘根错节。”

  “清除余毒,非一日之功。”

  “你才华出众,心思缜密,本官正需要你的帮助。”李纲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如今武松身陷囹圄,若你能劝说他迷途知返,主动交代与徐成运勾结的罪证,或许……本官还能念及旧情,从轻发落。”

  “或者,你可以暗中帮本官搜集更多武松的罪证,这样才能彻底坐实他的罪名,也好向东平府交代,免得有人说本官罗织罪名,陷害功臣。”

  听着李纲这番颠倒黑白,虚伪至极的话语,陈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好一个自己人!

  好一个帮本官搜集罪证!

  这哪里是念及旧情,分明是想利用自己,彻底将武松钉死!

  原本还对李纲抱有一丝幻想,以为他只是被权力蒙蔽,一时糊涂。

  但现在看来,这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为了巩固权力,排除异己,竟能如此不择手段,连昔日的盟友和打虎英雄都能随意构陷!

  看来白凝所给的关于李纲的罪状句句属实。

  靠山?

  指望这样的人做靠山?

  真是可笑!

  陈风心中最后一丝对李纲的期望彻底破灭。

  他明白了,在这个世道,想要立足,想要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终究只能靠自己!

  “李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陈风收敛起脸上的怒容,语气变得平静,“只是武二哥脾气倔强,恐怕不会轻易承认,容我回去想想办法。”

  李纲见陈风似乎听劝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好!陈风,本官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识大体,顾大局!”

  “此事若能办成,本官定不会亏待你!”

  陈风不再多言,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走出县衙大门,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

  他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中飞速盘算着救出武松的对策。

  硬闯大牢肯定不行,那是自投罗网。

  找通判申诉?这个法子可行,而且他还有李纲犯罪的证据,但东平府距离阳谷路途遥远,恐怕还没等他回来,武松就已经被定罪了。

  看来,只能另寻他法。

  正思索间,陈风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街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心中一动,脚步未停,装作不经意地拐进旁边一条小巷。

  果然,没过多久,那个身影也悄悄跟了进来。

  陈风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那个躲在墙角,探头探脑的汉子。

  那汉子吃了一惊,没想到会被发现,慌忙想缩回去。

  “出来!”陈风声音冰冷。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知道躲不过去,只好讪讪地走了出来,正是在县衙当差的一名普通衙役,平日里负责跑腿打杂。

  “陈……陈大人。”衙役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真巧啊,您也在这儿。”

  陈风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心中冷笑一声。

  李纲!你还真是看得起我!刚从你那里出来,就派人盯梢了?是怕我去找武松串供,还是怕我另有动作?

  “是挺巧的。”陈风满脸笑意,“我来这小巷撒泡尿都能照到熟人的脸。”

  陈风没有追问,只是开始假装放水,那衙役见状有些不自在,转身大步离开小巷进入了对面的茶馆。

  看着陈风远去的背影,他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暗骂晦气。

  陈风回到自己的小院,关上院门,脸上的平静瞬间被冰冷取代。

  被监视了。

  李纲果然已经起了疑心,并且开始防备自己了。

  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靠山强,不如自己强!

  不过,要用什么法子将武松救出来呢?

  ……

  夜色再次降临阳谷县。

  县衙大牢深处,一盏昏暗的油灯,勉强照亮了一方小小的空间。

  武松盘腿坐在稻草上,面前摆着一个食盒,里面居然放着一只烧鸡,还有一小壶酒。

  看守他的两名狱卒,正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

  “武都头,您慢用,这可是小的特意从家里拿来的好酒。”

  “是啊是啊,都头您是打虎英雄,就算……就算一时蒙冤,我们兄弟也敬佩您!”

  武松虽然身陷囹圄,但打虎英雄的威名犹在,这些底层狱卒,平日或是受过他的恩惠,或是单纯敬佩他的勇武,此刻自然不敢怠慢。

  武松拿起烧鸡,刚要撕下一块,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吱呀——

  牢门被猛地推开。

  李纲沉着脸,带着王猛和几名心腹差役,出现在门口。

  当他看到牢房内武松面前的酒肉,以及那两名谄媚的狱卒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混账东西!”李纲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一脚将武松面前的食盒踢翻在地!

  哗啦!

  盘子碎裂,烧鸡滚落在地,沾满了灰尘和稻草屑,酒壶也摔碎了,酒水洒了一地。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李纲指着那两名吓得面无人色的狱卒,厉声咆哮,“这里是牢房!不是酒馆!谁让你们给他送酒送肉的?啊?”

  “大……大人饶命!小……小的知错了!”两名狱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着头。

  “拉出去!每人重打二十大板!”李纲怒不可遏。

  立刻有差役上前,将两名哭爹喊**狱卒拖了出去。

  李纲这才转向武松,看着他沾满油污的手,眼中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武松,你倒是好雅兴!身负重案,居然还有心思吃喝享乐?”李纲冷笑道,“看来这牢狱之灾,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

  武松缓缓放下手,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李纲,脸上没有任何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嘲讽:“李大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我武松行得正坐得端,吃顿饭喝口酒,又碍着谁了?”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李纲被武松的态度激怒,脸色更加阴沉,“本官告诉你,你的案子,证据确凿!明日公堂之上,本官会亲自审问!”

  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的口吻:“到时候,是乖乖认罪,还是尝尝这大牢里的刑具,你自己掂量清楚!”

  说完,李纲不再看武松一眼,猛地一甩袖子,带着人转身离去。

  牢门再次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武松看着地上沾满灰尘的烧鸡,又看了看紧闭的牢门,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公审?

  好!我倒要看看,你李纲能罗织出什么罪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