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嬷嬷到嘴边的话只能咽进肚子里。

  点头退下,回到皇后处复命。

  皇后无奈地瞅了一眼对面的沈星驰。

  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行事太过乖张了。

  幸亏陛下以仁孝治天下,重嫡庶尊卑,太子性子张扬些,只要不出大乱子,却也无伤大雅。

  柳妃座位紧邻皇后,沈星驰那边闹出来的动静,她看得一清二楚。

  最看不上太子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嚣张模样,占了一个嫡长子的先天优势,什么都没有,哪里比得上她的六皇子。

  她沈家为雍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要有不是兄长带兵有方戍守京畿,雍国早被那些乱臣贼子祸害了。

  柳妃抱着小狗,狗名叫富贵,她一下一下地给富贵顺毛。

  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从小就活泼好动,皇后娘娘为了太子也是费心,御史台弹劾的折子听说都是论车算的。”

  “也亏的是有陛下护着,不然,性子莽撞的太子在大虞女皇眼皮子底下,估摸着是活不长久的。”

  皇后脸上做出的假笑都维持不住了,顿了顿,白了一眼柳妃,不悦地哼了一声。

  “性子活泼些,总比不死不活的强,”轻叹一声,故作惋惜地摇摇头,“那可真就没什么指望了。”

  暗讽沈飞白“病重”,瘫在屋里半死不活。

  柳妃只有沈飞白一个儿子,这话无异于是戳柳妃的肺管子。

  “……你!”

  柳妃瞪着皇后,嘴角抽搐两下半天都说不出话。

  温若初和沈惊澜坐在一处,宴席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老皇帝十三个儿子,只有大皇子沈星驰有两个儿子,孙子辈的要么胎死腹中,要么幼年夭折,能长大活下来的都是女孩。

  鬼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事。

  茶水是从王府带来的,还用油纸包了点肉干。

  不过……肉干不是拿来给她吃的。

  特意打听过,柳妃的富贵尤其喜爱这种肉干。

  温若初细细品味茶水,眼睛四处乱转,看完这边的热闹,瞧那边的热闹,老皇帝坐在龙椅上,耳聋眼瞎。

  雍国无论是前朝紧还是后宫,可比大虞热闹有趣多了。

  宴席进行到中后阶段,饱暖之后就要想点别的什么了。

  小辛过来换茶水,半跪在沈惊澜身侧,好像低声说了些什么。

  沈惊澜对小辛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脑袋凑到温若初这边,压低声音。

  “外面都准备好了。”

  温若初会意,趁着和旁人说话闲聊的功夫,对王美人做了一个手势。

  王美人点了点头,起身离开,离开的时候,水汪汪的眸子,含羞带怯地勾了一眼沈星驰。

  饵已放下,窝已打好,就等着鱼儿咬钩了。

  温若初状似若无其事地和身边人说笑闲话家常,时不时和沈惊澜说两句话,余光却在沈星驰身上。

  果然,王美人出去没一会儿,沈星驰也起身,好像要出去,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长乐宫殿内,舞姬衣袖翩跹,鼓乐声欢快,皇子宗亲们互相奉承,谈笑风生。

  声音有些嘈杂。

  温若初耳朵支棱着,微微歪着脑袋,往沈惊澜一侧靠,试图想听沈星驰说什么了,到底咬不咬钩?

  沈惊澜坐姿端正,岿然不动,侧目瞅了一眼靠在他肩头上那张娇俏的脸,一脸的好奇,紧张中又透着一股兴奋。

  他不觉勾了勾唇角,他耳力很好,能听见沈星驰说了什么,完全可以说给温若初听,见温若初这个样子,还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换个位置吧。”

  两人位置调换,温若初没工夫谢沈惊澜,听见那边的沈星驰说。

  “本宫出去透口气,你们不用跟着我。”

  沈星驰说完对侍从挥了挥手,摇摇晃晃地起身出去了,出门的时候“碰巧”赶上小辛进来。

  小辛麻溜跪地磕头,“不小心”撞了沈星驰一下,堵着门口,麻利道歉。

  “太子殿下,对不住,对不住。”

  沈星驰眉毛竖起,怒骂。

  “谁家的狗奴才,滚开!”

  他着急和美人幽会,没过多计较小辛的冲撞。

  长乐宫内推杯换盏,乍看上去一片其乐融融岁月静好,舞乐掩盖涌动的暗流。

  舞姬一舞结束,鼓乐声暂歇,狗富贵像是发现了什么时候,突然“汪汪”两声,**鼻子,从柳妃怀里跳了出去,跑几步在地上嗅了嗅,然后朝门外跑去。

  这两声犬吠,尤其清晰。

  柳妃叫了好几声,富贵都没回头。

  皇后幸灾乐祸地勾唇笑了笑,状似好心地吩咐太监宫女。

  “你们几个赶紧去把柳妃的狗抱回来。”

  皇后说话的声音很大,连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都醒了,不悦地扫了一眼皇后和柳妃。

  “吵吵嚷嚷的,怎么了?”

  皇后和柳妃斗了二十多年,几乎是见缝插针地找能让老皇帝斥责柳妃的机会。

  皇后道:“回陛下的话,富贵……跑了,那小畜生平常被宠得没边,在宫里乱吠也就算了,大虞使臣还在,可别冲撞了,让人看了笑话。”

  柳妃为自己爱犬说话。

  “富贵才不会乱吠,陛下是知道的,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可不能信口雌黄啊。”

  皇后道:“刚才叫那两声,难不成是人叫的?”

  ……

  一个是糟糠之妻,一个是家族根基深厚的宠妃,老皇帝听这个说完,听那个,脸色黑如锅底,眉头越蹙越深。

  温若初观察着老皇帝神色,眼瞅老皇帝情绪爆发,适时地起身装和事佬。

  “父皇容禀,儿媳也养过狗,狗儿性子大多活泼,许是雍国和大虞结秦晋之好,上下一片海清河晏,那富贵也想沾沾父皇的喜气,跑出去玩了。”

  “儿媳瞧着也欢喜,不打紧的,着人把富贵抱回来就是。”

  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喝闷酒的凌玄礼,也搭腔。

  “是,我们大虞人不计较这些,狗跑了,抓回来就是。”

  也不知是给凌玄礼面子,还是温若初的话起了作用。

  老皇帝咳嗽两声,面色好转,瞅了温若初一眼,复杂的神色中藏着一分满意的意味,快速移开视线,连老皇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分微不足道的满意。

  又瞄了一眼沈惊澜,吩咐主管太监李公公。

  “赶紧去把那畜生抱回来。”

  “是。”

  李公公赶紧领着几个小太监退了出去。

  温若初对跟着凌玄礼一起来的几位随从道。

  “你们快去帮帮忙。”

  没一会儿,最先出去找富贵的那波人回来了,慌慌张张跪地,好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大……大……大皇子他……”

  “大皇子怎么了?”皇后急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