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奈便和蒋京墨带着众人一起,浩浩荡荡从梅雾山离开。

  姚姨和小东、小西留下来看家。

  回程路上,苏奈和蒋京墨乘坐一辆车,冰冰就卧在他们脚下,一上车就开始睡觉。

  苏奈在蒋家住了三年,这次出来还是因为听说了母亲的行踪,结果一路从苏凉山回到梅雾山,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你跟着我离开江城这么久,阿公没骂你?”苏奈问蒋京墨。

  蒋京墨回程路上已经提前开启工作模式了,笔记本电脑、手机、平板三个设备来回倒换,闻言抬了下头。

  恍了下神,才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

  “怎么没骂。”

  蒋京墨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肩,“说我有了媳妇忘了爷爷。”

  苏奈轻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段时间蒋京墨一直跟出来陪在她身边,家里的事公司的事都放下了,哪怕中间他们吵架,他都只是短暂回去了一下。

  很快又回到她身边。

  无论是陪伴还是安全感,蒋京墨都给的很充足,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在。

  只是说的少,做的多。

  苏奈朝蒋京墨伸手,“肩膀疼?我给你按按。”

  “不是疼,僵。”

  蒋京墨指了指肩胛骨的一个地方,苏奈用大拇指揉了揉,“这里?”

  “对。”

  “确实僵。”

  苏奈拍了拍他的肩,让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两只手一前一后捏住他的右肩,忽然扭了一下,“嘎嘣”一声。

  “我……”嚓。

  蒋京墨鼻间青筋暴起,有那么一瞬他觉得魂儿都暂时脱离了身体。

  苏奈没给他缓痛的时间,“忍着,再来一下。”

  又是嘎嘣一声。

  蒋京墨魂儿彻底没了。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嘴唇抿得都发白,憋笑憋得胃疼。

  万万没想到,正骨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大少爷身上。

  还是大少奶奶亲自动手。

  蒋京墨斜靠在座椅上,等待魂魄慢慢复位,满脸哀怨地看了苏奈一眼:“你想谋杀亲夫就直说。”

  “我要是想谋杀亲夫,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苏奈拍拍他,让他坐起来,“你活动一下肩膀,试试还僵吗?”

  蒋京墨坐直身体,感受了一下左肩,确实舒服了很多。

  “不僵了。”他第一次感觉到正骨的厉害。

  司机在前面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满脸的跃跃欲试:“夫人,回头能……给我也正一正吗?”

  苏奈点头:“好啊。”

  “您,怎么收费?”司机小心翼翼地询问。

  苏奈笑:“免费。”

  司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连连道谢。

  蒋京墨轻抚了一下肩膀,看向苏奈:“我也免费吗?”

  苏奈很认真地想了想:“你可以肉偿。”

  噗……

  到底谁才是老司机?

  ——

  赵雪儿一晚上没有睡好。

  昨晚她没能见到忍冬,而空青和她说的话,让她意识到了事情比她想的还要严峻。

  小琪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真正让忍冬生气的,是她在撒谎。

  “你忘了三年前奈奈为何罚你?她罚的就是你在苏家耍小姐威风,欺负底下的人。当时你没有承认,而我们也是不信的,觉得奈奈在撒谎。”

  空青神情冷峻,“可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让三年前的事得到了证实。不是奈奈在说谎,而是你在说谎。”

  赵雪儿幡然醒悟,如遭雷击!

  她都快忘了三年前的事。

  难怪当时忍冬和玄参的脸色那么难看,陆英也罕见地闭着嘴,没有为她求情。

  竟是如此。

  这下糟了。

  信任的建立是艰难而漫长的一个过程,可往往崩塌就是一瞬间的事。

  一旦他们以为三年前说谎的是她而不是苏奈,怀疑的种子种下,就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他们会陆续推翻曾经相信的一切,内心的天平也会从她这里逐渐偏向苏奈——那她这三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

  空青自然是向着她的。

  陆英是个傻白甜,好糊弄,他不足为虑。

  玄参脾气暴躁,吃软不吃硬,又一向把面子看得比天大,即便他知道他冤枉了苏奈,也不可能低下头去主动跟她道歉,她只需要哄着他就行。

  最难搞的,是忍冬。

  看似忍冬是几个男人里面最疼她的,可只有她清楚,忍冬面冷,心更冷,私底下他几乎没对她笑过。

  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笑,都是在苏奈面前。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三年前他把苏奈罚进梅寒山,人刚进去,他就担心的白了脸,准备了厚厚的衣服,还有食物、水,让门卫给苏奈送进去。

  赵雪儿当时嫉妒得快要发狂。

  她被毒蛇咬伤,差点丢了性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而苏奈只是在山上待一会儿他就心疼得不行了。

  好在门卫是她的人,赵雪儿压根没让他们给苏奈送。

  梅寒山上光秃秃一片,除了雪就是野兽,苏奈就算不被野兽吃掉,也会冷死、饿死。

  那几日,忍冬几乎也不吃不喝,就陪着苏奈那么熬着。

  甚至在她十八岁的生日宴上,陆英和空青给她布置了一场宴席,忍冬也无心参加,特意弹奏了一支曲子,就为了让苏奈听到,能够服软,早日回家。

  赵雪儿用了三年的时间,才一点点挤进忍冬心里,不能就这么出局。

  忍冬和玄参在酒吧喝了一夜的大酒。

  宿醉以后就是头痛欲裂。

  玄参还趴在酒桌上睡着,忍冬觉得心脏不舒服,想回房吃药,刚走到房间门口,就看到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的赵雪儿。

  头顿时更疼了。

  忍冬神情岿然不动,甚至有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心头响起:装什么装。

  玄参说他偏心说的一点没错。

  过去三年,他确实把心给长歪了。

  有时候直觉告诉他,奈奈没有说谎,那些事都不会是奈奈做的……可是一转头看到雪儿的泪眼,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又忍不住心疼。

  死去的妹妹,象征着一部分死去的自己,忍冬很想抓住那一点消失的东西,证明自己现在还存在着,并且活得很好。

  可是玄参今天讲的那个故事,也让他想起了他和奈奈的初相逢。

  他之所以存在,还活得很好,是因为奈奈啊。

  他是雪儿的恩人,可奈奈是他的恩人。

  而他,却为了他救的人,选择委屈救他的人——他不仅蠢,而且坏。

  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