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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而枯燥的康复治疗，让蒋熠彻底陷入了麻木。
然而，外界的声响，穿过受损的听觉神经，传入大脑时，依然是一片混沌的、模糊的噪音。
他开始频繁地幻听。
他总是会在器械的嗡鸣声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程佳禾在呼唤他的名字。
“最近感觉怎么样？听到的声音是不是比以前清晰一些了？”
蒋熠的目光落在医生开合的嘴唇上，大脑自动翻译着那模糊的音节。他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他在撒谎。
从失聪到现在，外界的声响依旧是混沌的、失真的。
他之所以撒谎，只是想要快点结束这漫长乏味的治疗，然后，早点回去。
他还可笑的以为，只要乖乖接受了治疗，就能恢复正常。
几个月前，机场里沈思雨，固执地要跟着他出国。
蒋熠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疲惫的荒芜。他想起了程佳禾，想起她带着哭腔说出的那句：“蒋熠，你知道我多介意吗？那两年……都是沈思雨陪在你身边……我像个**……”
他终于明白了，沈思雨的存在，和他的默许。一直是他和程佳禾之间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痕，一个程佳禾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
他轻轻拍了拍沈思雨的背，低声说道。
“回去吧。”
“我还是很喜欢她。”
蒋熠坐在窗前，目光从窗外的雪峰收回。他抬起手，指尖拂过自己的耳朵，那里一片沉寂。
“蒋熠。”
“蒋熠，我们结婚吧。”
“蒋熠，所有的一切，我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要你别走，我们就能重新来过。”
“你知道的，我最擅长的，就是忘掉烂掉的过去。”
他闭上眼，幻想着程佳禾就站在自己的身前。
他知道，这清晰的声音，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关于她的，最后的回响。
程佳禾清晰的话语传进耳里。蒋熠恍然大悟。
那是她给过的，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才下了眉头，却攻上我心头。
蚕食而尽，掏空左右。
每当我回头，内疚是刽子手。
摧残我，回忆中的所有。
几个月后，初冬的冷冽渐渐覆盖了城市。
凌晨四点，程佳禾被手机铃声惊醒。电话那头是母亲杨玉梅焦急的声音：“佳禾，你姑父，他......走了......”
前段时间，姑姑还说姑父的精气神越来越好了，怎么突然传来的，却是噩耗。
赶到医院时，程建国和杨玉梅正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姑姑程雪琴。程雪琴的双眼红肿，泪水无声地滑过她苍老憔悴的脸颊，身体因为极度的悲痛而微微颤抖，嘴里反复呢喃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
而陈澈，就站在几步开外的窗边。
他的身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寂。他没有哭，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空洞地看着前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却为他的脸庞留下一片阴霾。
姑父的后事在压抑而沉重中处理完。没有喧嚣的哭嚎，只有深切的哀恸。送走最后一批亲友，程佳禾陪着心力交瘁的姑姑回到那个瞬间变得空旷的家。
程雪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毛衣里，显得更加瘦小：“佳禾，陪姑姑坐会儿吧。”
程佳禾坐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双手。程雪琴没有看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二十出头的时候，我嫁给了李研的爸爸。那时候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就想着，找个合适的人凑合过日子就够了。后来我生下了李研，他染上了赌瘾，家也不回，钱也败光。我一个人带着李研，到处打工，日子一点也没有盼头。”程雪琴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一种追忆的恍惚，又充满了疲惫的苍凉。
“好不容易熬到李研大了些，我跟他离了婚。然后遇见了你姑父陈平。我一直都知道，我对不起陈澈，对不起**妈。我拆散了他们的家，我成了那个最让人不齿的‘第三者’。”
她转过头，红润的眼睛看向程佳禾，“可是爱啊，它实在是太可怕了。它会让人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所有的道德，失去了正确的认知。那时候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之后，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弥补陈澈。我小心翼翼地对他好，可他心里的那道坎，那道伤，太深了。他始终不愿意回来这个家。”她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程佳禾的手腕：“佳禾，当年是姑姑太自私，我不该那样反对你和陈澈。我害怕你们在一起，会让我更难面对他，会让这个家更复杂。”
程佳禾看着姑姑痛苦的样子，心头五味杂陈。她恨过。但此刻，看着眼前被悔恨和丧夫之痛彻底击垮的姑姑，程佳禾只剩下满心的悲悯。
“姑姑，都过去了。”
程雪琴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离开姑姑家，程佳禾开车去了陈澈的家。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客厅里一片昏暗，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惨淡的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往里走，她看见陈澈颓然地靠着床沿，坐在落地窗前冰冷的地板上。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背脊微微佝偻，头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床沿上。
像当年一样。
她轻轻走过去，在他面前缓缓蹲下。
“陈澈。”
她伸出双臂，轻轻地环抱住了他僵硬的身体。她的手臂环过他的肩膀，将他的头，轻轻按在了自己的颈窝。
“我陪着你。”
很久，陈澈一直垂落在身侧的手臂，缓慢地抬了起来，回抱住了她。他的额头死死抵着她的颈窝，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程佳禾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在他的背脊上，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安抚他。
陈澈的呜咽渐渐化作一阵阵抽气，滚烫的湿意迅速浸湿了程佳禾颈窝的衣服。
陈澈的身体发冷，她想扯下床边的毯子裹住他，刚松开一点手，就听见他的哀求。
“别走。”
“我不会走，我陪着你，我不走。”她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
不知过了多久，陈澈剧烈的颤抖终于开始平复，呜咽也渐渐低弱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沉寂。
程佳禾动了动已经僵硬麻木的身体，极其轻微。她感觉到陈澈的手臂也跟着收紧了一下，带着一种下意识的恐慌。
“我不走，”她立刻低声安抚，“我不走。”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让他能靠得更安稳些。她轻轻一动，陈澈又往她怀里缩了缩。
陈澈缺爱，所以，爱是唯一能够困住他的东西。
漫长而枯燥的康复治疗，让蒋熠彻底陷入了麻木。
然而，外界的声响，穿过受损的听觉神经，传入大脑时，依然是一片混沌的、模糊的噪音。
他开始频繁地幻听。
他总是会在器械的嗡鸣声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程佳禾在呼唤他的名字。
“最近感觉怎么样？听到的声音是不是比以前清晰一些了？”
蒋熠的目光落在医生开合的嘴唇上，大脑自动翻译着那模糊的音节。他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他在撒谎。
从失聪到现在，外界的声响依旧是混沌的、失真的。
他之所以撒谎，只是想要快点结束这漫长乏味的治疗，然后，早点回去。
他还可笑的以为，只要乖乖接受了治疗，就能恢复正常。
几个月前，机场里沈思雨，固执地要跟着他出国。
蒋熠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疲惫的荒芜。他想起了程佳禾，想起她带着哭腔说出的那句：“蒋熠，你知道我多介意吗？那两年……都是沈思雨陪在你身边……我像个**……”
他终于明白了，沈思雨的存在，和他的默许。一直是他和程佳禾之间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痕，一个程佳禾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
他轻轻拍了拍沈思雨的背，低声说道。
“回去吧。”
“我还是很喜欢她。”
蒋熠坐在窗前，目光从窗外的雪峰收回。他抬起手，指尖拂过自己的耳朵，那里一片沉寂。
“蒋熠。”
“蒋熠，我们结婚吧。”
“蒋熠，所有的一切，我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要你别走，我们就能重新来过。”
“你知道的，我最擅长的，就是忘掉烂掉的过去。”
他闭上眼，幻想着程佳禾就站在自己的身前。
他知道，这清晰的声音，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关于她的，最后的回响。
程佳禾清晰的话语传进耳里。蒋熠恍然大悟。
那是她给过的，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才下了眉头，却攻上我心头。
蚕食而尽，掏空左右。
每当我回头，内疚是刽子手。
摧残我，回忆中的所有。
几个月后，初冬的冷冽渐渐覆盖了城市。
凌晨四点，程佳禾被手机铃声惊醒。电话那头是母亲杨玉梅焦急的声音：“佳禾，你姑父，他......走了......”
前段时间，姑姑还说姑父的精气神越来越好了，怎么突然传来的，却是噩耗。
赶到医院时，程建国和杨玉梅正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姑姑程雪琴。程雪琴的双眼红肿，泪水无声地滑过她苍老憔悴的脸颊，身体因为极度的悲痛而微微颤抖，嘴里反复呢喃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
而陈澈，就站在几步开外的窗边。
他的身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寂。他没有哭，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空洞地看着前方。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却为他的脸庞留下一片阴霾。
姑父的后事在压抑而沉重中处理完。没有喧嚣的哭嚎，只有深切的哀恸。送走最后一批亲友，程佳禾陪着心力交瘁的姑姑回到那个瞬间变得空旷的家。
程雪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人缩在宽大的毛衣里，显得更加瘦小：“佳禾，陪姑姑坐会儿吧。”
程佳禾坐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双手。程雪琴没有看她，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二十出头的时候，我嫁给了李研的爸爸。那时候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就想着，找个合适的人凑合过日子就够了。后来我生下了李研，他染上了赌瘾，家也不回，钱也败光。我一个人带着李研，到处打工，日子一点也没有盼头。”程雪琴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一种追忆的恍惚，又充满了疲惫的苍凉。
“好不容易熬到李研大了些，我跟他离了婚。然后遇见了你姑父陈平。我一直都知道，我对不起陈澈，对不起**妈。我拆散了他们的家，我成了那个最让人不齿的‘第三者’。”
她转过头，红润的眼睛看向程佳禾，“可是爱啊，它实在是太可怕了。它会让人失去了理智，失去了所有的道德，失去了正确的认知。那时候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跟他在一起之后，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弥补陈澈。我小心翼翼地对他好，可他心里的那道坎，那道伤，太深了。他始终不愿意回来这个家。”她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程佳禾的手腕：“佳禾，当年是姑姑太自私，我不该那样反对你和陈澈。我害怕你们在一起，会让我更难面对他，会让这个家更复杂。”
程佳禾看着姑姑痛苦的样子，心头五味杂陈。她恨过。但此刻，看着眼前被悔恨和丧夫之痛彻底击垮的姑姑，程佳禾只剩下满心的悲悯。
“姑姑，都过去了。”
程雪琴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离开姑姑家，程佳禾开车去了陈澈的家。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
客厅里一片昏暗，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惨淡的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
往里走，她看见陈澈颓然地靠着床沿，坐在落地窗前冰冷的地板上。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背脊微微佝偻，头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床沿上。
像当年一样。
她轻轻走过去，在他面前缓缓蹲下。
“陈澈。”
她伸出双臂，轻轻地环抱住了他僵硬的身体。她的手臂环过他的肩膀，将他的头，轻轻按在了自己的颈窝。
“我陪着你。”
很久，陈澈一直垂落在身侧的手臂，缓慢地抬了起来，回抱住了她。他的额头死死抵着她的颈窝，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程佳禾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在他的背脊上，一下一下地拍抚着，安抚他。
陈澈的呜咽渐渐化作一阵阵抽气，滚烫的湿意迅速浸湿了程佳禾颈窝的衣服。
陈澈的身体发冷，她想扯下床边的毯子裹住他，刚松开一点手，就听见他的哀求。
“别走。”
“我不会走，我陪着你，我不走。”她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
不知过了多久，陈澈剧烈的颤抖终于开始平复，呜咽也渐渐低弱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沉寂。
程佳禾动了动已经僵硬麻木的身体，极其轻微。她感觉到陈澈的手臂也跟着收紧了一下，带着一种下意识的恐慌。
“我不走，”她立刻低声安抚，“我不走。”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让他能靠得更安稳些。她轻轻一动，陈澈又往她怀里缩了缩。
陈澈缺爱，所以，爱是唯一能够困住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