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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佳禾在医院呆了两天，就偷偷出了院。算来，她也有好久没有回家了。爸妈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杨玉梅问她身上的伤哪来的，她撒谎说是自己摔的。
“我辞职了。”
二老对视一眼，脸上却没有意外的表情。前段时间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视频和言论，他们早就看到了。
“辞了就辞了，正好，在家好好休息段时间。”程建国开口，声音温和。
短暂的沉默后，杨玉梅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对了，最近和陈澈联系没有？”
“没有，”程佳禾夹鱼的手顿了顿，“怎么了？”
“你姑父，最近身体不好。你姑妈说陈澈经常不回家，也没怎么和家里联系过。”
“姑父怎么了？”
“整个人突然瘦了一大截，吃不下饭。前段时间去检查，医生说是胃癌。”
程佳禾突然愣住，脑海里一片空白。
陈澈去医院看程佳禾的时候，只看见一张空荡荡的病床。他给她打电话，她没接。最后直接开车来到程佳禾新租的公寓楼下。
敲了两下门，门竟然开了。他本以为她会把他拒之门外。
陈澈站在门外，程佳禾站在里面，一道门槛将两人隔开。
程佳禾看着陈澈略显疲惫的眼睛。有时候，她也会想。
如果陈澈的人生是完整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他。
“出院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有必要告诉你吗？”
他沉默了，被问得哑口无言。
“都说了不想再见到你，怎么还厚着脸皮找上门来啊？是还没被骂够吗？”
“你骂吧，”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只要你能好受一点。”
程佳禾看着他平静的神情，心头一股无名火。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骂他，又突忽然想起什么，强压住内心的情绪，收回了嫌恶的表情和难听的恶语，“你回过家吗？”
“没有。”
“有时间，回家一趟吧。”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陈澈也听出了她语气上的细微变化。
“好。”
“心平气和的和姑父聊一聊，别一言不发的当木头人。”
“好。”
“最好，多陪陪他。”
“好。”
程佳禾说什么，他都说好。看着他那副逆来顺受、仿佛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程佳禾突然就来气了，“陈澈，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姑父查出来是胃癌，情况不太好。”
“我知道。”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你知道？”
“晚期。”他吐出两个字，仍然不带任何情绪。
程佳禾呼吸一滞。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如果陈澈的人生是完整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他。
可他的人生，犹如烂泥。
每一次望向陈澈的眼睛，都让程佳禾深陷泥沼。她曾无数次将自己从偏离的轨道上拉回正轨，但终究还是无法避免重蹈覆辙。
最终，她和陈澈一起回了姑姑的家。
程雪琴开门看到两人时，那双连日被忧惧熬得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接过陈澈手中的袋子，声音带着欣喜，“小澈，佳禾，你们来了。”
这场病，压垮的不只是姑父，还有姑姑。
她那么注意自己的形象和仪态，现在整个人却佝偻了几分，脸色也变得蜡黄。
姑父陈平正闭着眼睛仰躺在阳台外的长椅上，晒太阳。听到客厅的动静，他缓缓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小澈，去跟你爸爸说说话吧，这段时间，他总念叨你。”
程佳禾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澈，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阳台那个枯瘦的身影上，深不见底。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脊背。陈澈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一丝，抬脚朝阳台走去。程雪琴连忙拉着程佳禾走进了房间。
“回来了。”
陈澈站在长椅前，逆着光，低头看着陈平。那张曾经刚毅的脸，现在却双颊凹陷，带着病态的沧桑。
“怎么不去医院？”
“过两天就去，想多在家待一段时间。”他喘了口气，扶着把手坐起身来。浑浊的目光望向远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说，这是报应吗？”
“什么报应？”
“我当初那样愧对你们母子，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
“没人想要你死。”陈澈的声音依旧平淡。
“小澈，你想要什么？爸爸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想，想用剩下的这点时间，去弥补你。”
“治疗成功的几率高吗？”陈澈打断了他。
陈平顿了一下，淡淡回答，“不高。”
“那你一辈子，都弥补不了我。好好养身体，钱我会打在阿姨卡里。”说完，他不再看父亲瞬间黯淡的神情，转身朝屋内走去，穿过客厅，径直走出了门。
听到动静，程雪琴和程佳禾赶忙从屋内出来。
“小澈走了？”
“走了。”陈平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眼神空洞。
这时，程佳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屏幕亮起，是陈澈发来的消息：车里等你。
“陈澈的消息？”
程佳禾点了点头，“他说在车里等我。”
“那你快去找他，好好开导开导他。”
程佳禾走到阳台，蹲在陈平的藤椅旁，“姑父，你好好照顾身体，别担心陈澈，我会陪着他的。”
陈平笑了笑，“麻烦你了佳禾。”
程佳禾也跟着离开了。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程雪琴走到丈夫身边，双手轻轻搭在他瘦削的肩膀上，目光也投向窗外的那条江。
如果当年，我没有拆散他们。
我们现在，应该都会有个幸福的结局吧。
程佳禾下楼时，看见陈澈站在不远处的**桶旁抽烟。她没有出声，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不一会儿，陈澈回到车里，带着浓烈的烟草味。
“我送你回去。”
“嗯。”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程佳禾睡着了，耳朵里是林俊杰的歌声。
“如果我们几经转折，结局一样不动，也才算无愧这分合。”
几天后。
程佳禾坐在出租车后座，望着窗外的大雨。思绪被拉回前天晚上。
“医生说，国内康复条件有限，他们还是想送我去瑞士，说那边有更先进的治疗条件。”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程佳禾。
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蒋熠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你希望，我出国接受治疗吗？”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想我去，我也可以不去。”
程佳禾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
蒋熠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他看着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然后，他的嘴角缓缓向上扯动，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里是如释重负般的释然。
“10号早上的飞机，你来送送我吧。”
“佳禾，你再见我最后一面吧。我怕等我回来，一切都变了。”
她为什么要来？
可能她真的，很想再见一面蒋熠，再直面一次自己的内心。
“终于通了，飞机会晚点吗姑娘？”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将程佳禾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不会。”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出发层门口。程佳禾拉开车门冲进了滂沱大雨中，暴雨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走进大厅，视线扫过每一个身影。广播里催促着蒋熠的航班登机的通知，像倒计时。
她找到安检口附近，隔着攒动的人头。然后，她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喧闹的人声、广播声、雨声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离安检通道不远的地方，沈思雨的手臂紧紧环抱着蒋熠的腰，脸埋在他胸前，脸颊上挂着泪痕，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蒋熠双手垂放在两侧，然后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像是安抚。
雨水顺着程佳禾的发梢不断滑落，流过她的额头，顺着眼睫毛流进眼睛里。
她为什么要来？
这句疑问，变成了质问。
她最后看了一眼蒋熠的脸，转过身，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在她转身的刹那，蒋熠似乎心有所感，微微抬起了头，视线茫然地扫过汹涌的人潮。眼前是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影，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他以为她终究还是不愿意来见他最后一面。
他轻轻拍了拍沈思雨的背，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松开怀抱，接过行李，最后再看了一眼入口的方向。转身走向安检通道，背影融入登机的人流，再也没有回头。
“如果我们几经转折，结局一样不动，也才算无愧这分合。”
几个月后。
深秋，是程佳禾最喜欢的季节。
这段时间，姑父一直在医院做化疗，情况还算稳定。那天，程佳禾陪陈澈去医院探视。姑姑特意支开了陈澈，示意程佳禾留下。病房里只剩下她和姑父。陈平靠在病床上，脸色惨白。
“佳禾，你和你哥关系好。你告诉姑父，小澈，他缺什么？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尽量满足他。”
她看着姑父眼中那份近乎卑微的愧疚，鼻尖有些酸涩，轻声地回答：“姑父，他想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回去的路上，陈澈开车。程佳禾侧头望着窗外掉落的银杏叶。脑海里不停想着姑父问她的那个问题。
这段时间，因为姑父的病情，她和陈澈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过那些事情。他们仿佛又退回到了那条安全的界限之后，重新扮演着“兄妹”的角色。
今天是程佳禾的生日。往年，家里总会有些热闹。可今年不同，整个家都被姑父的病压得透不过气，连本该团圆的中秋家宴也悄无声息地取消了。就连她的父母，也在这愁云惨淡中被琐事和忧心淹没，忘记了这个日子。
程佳禾望着窗外的街景，声音有些飘忽：“送我回公寓吧。”
陈澈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侧头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不回家吗？”
“不回，”她摇摇头，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我爸妈回老家了。”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空荡荡的疲惫。
短暂的沉默后，陈澈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温和，“去我家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程佳禾没有胃口，最终，陈澈还是给她做了一碗生日面。复刻了之前她为他做的那碗面。吃完苗条，程佳禾坐在餐桌旁，看着站在厨房里刷碗的背影。
程佳禾轻声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姑父今天问我，你缺什么，需要什么。”
程佳禾看见他的背影突然僵了一下，几秒的沉默后，他才继续手中的动作。声音异常平淡：“那你说了什么？”
程佳禾起身，缓缓走进厨房，然后停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她抬起头，看着他紧绷的后颈线条，声音很轻，“我不知道。”
陈澈笑了一下，“我什么都不缺。”
“真的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伪装的锐利。
“那你觉得我缺什么？”
程佳禾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的，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两个字：“缺爱。”
陈澈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冻结，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
程佳禾上前一步，接着说道，“他给不了你，他们都给不了你。”
陈澈顿了几秒，用清水冲了下手，然后猛地关掉水龙头。水珠顺着他手腕的青筋滚落。下一秒，他扯掉颈间的系带，程佳禾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温热的手掌已经扣住她的后颈。
程佳禾惊呼一声，声音却被瞬间堵住，他的唇齿间还残留着刚喝的茉莉花茶的微涩。陈澈另一只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摩挲。?
程佳禾的膝盖一软，陈澈顺势托住她的膝弯，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
她也下意识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走向卧室，然后将她轻轻放在床沿坐下，却没有起身，单膝抵在床边，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他低下头，滚烫的唇息拂过她颈侧的肌肤，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随即，他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沙哑。
“因为只有你能给我。”
混乱中，泪水顺着程佳禾眼角滑落，滴落在枕头上。
陈澈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撑起身体，看见了她眼角的湿意。他下意识地想要抽身后退，程佳禾却握住了他的手腕：“跟我道歉。”
他抬眼看向她的脸和那双执拗的眼睛。
“对不起。”
“不够。”
“对不起......对不起，佳禾，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低垂着头，一遍遍重复着那三个字，程佳禾借着他手腕的力量仰起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
直到咬出一个清晰可见的血印，程佳禾才松开口。陈澈缓缓低下头，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原谅我。”
“不原谅。”
程佳禾在医院呆了两天，就偷偷出了院。算来，她也有好久没有回家了。爸妈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杨玉梅问她身上的伤哪来的，她撒谎说是自己摔的。
“我辞职了。”
二老对视一眼，脸上却没有意外的表情。前段时间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视频和言论，他们早就看到了。
“辞了就辞了，正好，在家好好休息段时间。”程建国开口，声音温和。
短暂的沉默后，杨玉梅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对了，最近和陈澈联系没有？”
“没有，”程佳禾夹鱼的手顿了顿，“怎么了？”
“你姑父，最近身体不好。你姑妈说陈澈经常不回家，也没怎么和家里联系过。”
“姑父怎么了？”
“整个人突然瘦了一大截，吃不下饭。前段时间去检查，医生说是胃癌。”
程佳禾突然愣住，脑海里一片空白。
陈澈去医院看程佳禾的时候，只看见一张空荡荡的病床。他给她打电话，她没接。最后直接开车来到程佳禾新租的公寓楼下。
敲了两下门，门竟然开了。他本以为她会把他拒之门外。
陈澈站在门外，程佳禾站在里面，一道门槛将两人隔开。
程佳禾看着陈澈略显疲惫的眼睛。有时候，她也会想。
如果陈澈的人生是完整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他。
“出院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有必要告诉你吗？”
他沉默了，被问得哑口无言。
“都说了不想再见到你，怎么还厚着脸皮找上门来啊？是还没被骂够吗？”
“你骂吧，”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只要你能好受一点。”
程佳禾看着他平静的神情，心头一股无名火。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骂他，又突忽然想起什么，强压住内心的情绪，收回了嫌恶的表情和难听的恶语，“你回过家吗？”
“没有。”
“有时间，回家一趟吧。”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陈澈也听出了她语气上的细微变化。
“好。”
“心平气和的和姑父聊一聊，别一言不发的当木头人。”
“好。”
“最好，多陪陪他。”
“好。”
程佳禾说什么，他都说好。看着他那副逆来顺受、仿佛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程佳禾突然就来气了，“陈澈，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姑父查出来是胃癌，情况不太好。”
“我知道。”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你知道？”
“晚期。”他吐出两个字，仍然不带任何情绪。
程佳禾呼吸一滞。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如果陈澈的人生是完整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他。
可他的人生，犹如烂泥。
每一次望向陈澈的眼睛，都让程佳禾深陷泥沼。她曾无数次将自己从偏离的轨道上拉回正轨，但终究还是无法避免重蹈覆辙。
最终，她和陈澈一起回了姑姑的家。
程雪琴开门看到两人时，那双连日被忧惧熬得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接过陈澈手中的袋子，声音带着欣喜，“小澈，佳禾，你们来了。”
这场病，压垮的不只是姑父，还有姑姑。
她那么注意自己的形象和仪态，现在整个人却佝偻了几分，脸色也变得蜡黄。
姑父陈平正闭着眼睛仰躺在阳台外的长椅上，晒太阳。听到客厅的动静，他缓缓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小澈，去跟你爸爸说说话吧，这段时间，他总念叨你。”
程佳禾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澈，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阳台那个枯瘦的身影上，深不见底。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脊背。陈澈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一丝，抬脚朝阳台走去。程雪琴连忙拉着程佳禾走进了房间。
“回来了。”
陈澈站在长椅前，逆着光，低头看着陈平。那张曾经刚毅的脸，现在却双颊凹陷，带着病态的沧桑。
“怎么不去医院？”
“过两天就去，想多在家待一段时间。”他喘了口气，扶着把手坐起身来。浑浊的目光望向远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说，这是报应吗？”
“什么报应？”
“我当初那样愧对你们母子，这或许就是我的报应。”
“没人想要你死。”陈澈的声音依旧平淡。
“小澈，你想要什么？爸爸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想，想用剩下的这点时间，去弥补你。”
“治疗成功的几率高吗？”陈澈打断了他。
陈平顿了一下，淡淡回答，“不高。”
“那你一辈子，都弥补不了我。好好养身体，钱我会打在阿姨卡里。”说完，他不再看父亲瞬间黯淡的神情，转身朝屋内走去，穿过客厅，径直走出了门。
听到动静，程雪琴和程佳禾赶忙从屋内出来。
“小澈走了？”
“走了。”陈平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眼神空洞。
这时，程佳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屏幕亮起，是陈澈发来的消息：车里等你。
“陈澈的消息？”
程佳禾点了点头，“他说在车里等我。”
“那你快去找他，好好开导开导他。”
程佳禾走到阳台，蹲在陈平的藤椅旁，“姑父，你好好照顾身体，别担心陈澈，我会陪着他的。”
陈平笑了笑，“麻烦你了佳禾。”
程佳禾也跟着离开了。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程雪琴走到丈夫身边，双手轻轻搭在他瘦削的肩膀上，目光也投向窗外的那条江。
如果当年，我没有拆散他们。
我们现在，应该都会有个幸福的结局吧。
程佳禾下楼时，看见陈澈站在不远处的**桶旁抽烟。她没有出声，径直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不一会儿，陈澈回到车里，带着浓烈的烟草味。
“我送你回去。”
“嗯。”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程佳禾睡着了，耳朵里是林俊杰的歌声。
“如果我们几经转折，结局一样不动，也才算无愧这分合。”
几天后。
程佳禾坐在出租车后座，望着窗外的大雨。思绪被拉回前天晚上。
“医生说，国内康复条件有限，他们还是想送我去瑞士，说那边有更先进的治疗条件。”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程佳禾。
她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蒋熠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你希望，我出国接受治疗吗？”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想我去，我也可以不去。”
程佳禾很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
蒋熠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他看着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然后，他的嘴角缓缓向上扯动，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容里是如释重负般的释然。
“10号早上的飞机，你来送送我吧。”
“佳禾，你再见我最后一面吧。我怕等我回来，一切都变了。”
她为什么要来？
可能她真的，很想再见一面蒋熠，再直面一次自己的内心。
“终于通了，飞机会晚点吗姑娘？”出租车司机的声音将程佳禾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不会。”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出发层门口。程佳禾拉开车门冲进了滂沱大雨中，暴雨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走进大厅，视线扫过每一个身影。广播里催促着蒋熠的航班登机的通知，像倒计时。
她找到安检口附近，隔着攒动的人头。然后，她的脚步停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喧闹的人声、广播声、雨声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离安检通道不远的地方，沈思雨的手臂紧紧环抱着蒋熠的腰，脸埋在他胸前，脸颊上挂着泪痕，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蒋熠双手垂放在两侧，然后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像是安抚。
雨水顺着程佳禾的发梢不断滑落，流过她的额头，顺着眼睫毛流进眼睛里。
她为什么要来？
这句疑问，变成了质问。
她最后看了一眼蒋熠的脸，转过身，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在她转身的刹那，蒋熠似乎心有所感，微微抬起了头，视线茫然地扫过汹涌的人潮。眼前是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影，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他以为她终究还是不愿意来见他最后一面。
他轻轻拍了拍沈思雨的背，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松开怀抱，接过行李，最后再看了一眼入口的方向。转身走向安检通道，背影融入登机的人流，再也没有回头。
“如果我们几经转折，结局一样不动，也才算无愧这分合。”
几个月后。
深秋，是程佳禾最喜欢的季节。
这段时间，姑父一直在医院做化疗，情况还算稳定。那天，程佳禾陪陈澈去医院探视。姑姑特意支开了陈澈，示意程佳禾留下。病房里只剩下她和姑父。陈平靠在病床上，脸色惨白。
“佳禾，你和你哥关系好。你告诉姑父，小澈，他缺什么？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尽量满足他。”
她看着姑父眼中那份近乎卑微的愧疚，鼻尖有些酸涩，轻声地回答：“姑父，他想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回去的路上，陈澈开车。程佳禾侧头望着窗外掉落的银杏叶。脑海里不停想着姑父问她的那个问题。
这段时间，因为姑父的病情，她和陈澈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过那些事情。他们仿佛又退回到了那条安全的界限之后，重新扮演着“兄妹”的角色。
今天是程佳禾的生日。往年，家里总会有些热闹。可今年不同，整个家都被姑父的病压得透不过气，连本该团圆的中秋家宴也悄无声息地取消了。就连她的父母，也在这愁云惨淡中被琐事和忧心淹没，忘记了这个日子。
程佳禾望着窗外的街景，声音有些飘忽：“送我回公寓吧。”
陈澈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侧头飞快地瞥了她一眼：“不回家吗？”
“不回，”她摇摇头，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我爸妈回老家了。”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种空荡荡的疲惫。
短暂的沉默后，陈澈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温和，“去我家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程佳禾没有胃口，最终，陈澈还是给她做了一碗生日面。复刻了之前她为他做的那碗面。吃完苗条，程佳禾坐在餐桌旁，看着站在厨房里刷碗的背影。
程佳禾轻声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姑父今天问我，你缺什么，需要什么。”
程佳禾看见他的背影突然僵了一下，几秒的沉默后，他才继续手中的动作。声音异常平淡：“那你说了什么？”
程佳禾起身，缓缓走进厨房，然后停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她抬起头，看着他紧绷的后颈线条，声音很轻，“我不知道。”
陈澈笑了一下，“我什么都不缺。”
“真的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伪装的锐利。
“那你觉得我缺什么？”
程佳禾看着他的背影，久久的，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两个字：“缺爱。”
陈澈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冻结，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
程佳禾上前一步，接着说道，“他给不了你，他们都给不了你。”
陈澈顿了几秒，用清水冲了下手，然后猛地关掉水龙头。水珠顺着他手腕的青筋滚落。下一秒，他扯掉颈间的系带，程佳禾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温热的手掌已经扣住她的后颈。
程佳禾惊呼一声，声音却被瞬间堵住，他的唇齿间还残留着刚喝的茉莉花茶的微涩。陈澈另一只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摩挲。?
程佳禾的膝盖一软，陈澈顺势托住她的膝弯，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
她也下意识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他抱着她走向卧室，然后将她轻轻放在床沿坐下，却没有起身，单膝抵在床边，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他低下头，滚烫的唇息拂过她颈侧的肌肤，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随即，他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沙哑。
“因为只有你能给我。”
混乱中，泪水顺着程佳禾眼角滑落，滴落在枕头上。
陈澈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撑起身体，看见了她眼角的湿意。他下意识地想要抽身后退，程佳禾却握住了他的手腕：“跟我道歉。”
他抬眼看向她的脸和那双执拗的眼睛。
“对不起。”
“不够。”
“对不起......对不起，佳禾，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低垂着头，一遍遍重复着那三个字，程佳禾借着他手腕的力量仰起头，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
直到咬出一个清晰可见的血印，程佳禾才松开口。陈澈缓缓低下头，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原谅我。”
“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