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饭局结束,阮时笙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起身出去。

  阮家还有个小后院,面积不大,弄了个小花园。

  只是这个季节花的长势不好,小后院就显得冷清。

  花园里有个长椅,阮时笙过去坐下,孟缙北在她旁边。

  俩人都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孟缙北看一下二楼窗户,“哪个是你房间?”

  阮时笙说,“边上那个。”

  孟缙北眯眼看了看,“采光肯定不好。”

  可不就是,一年四季都阴暗暗的。

  以至于她后来出去租房,唯一的要求就是阳光能照进来。

  可能是气氛使然,阮时笙突然就有开口的欲望,她指着花坛的一处,“小时候在这里摔过,我和阮依。”

  原因是争抢东西,东西是阮城买给她的,阮依想要。

  她那个时候还是不吃亏的性格,不愿意,于是俩人撕巴起来。

  当时追逐着到这里,撕扯中双双摔倒。

  她摸着自己眼角一处,“这里还有块疤。”

  伤疤不大,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只有她,每次照镜子总控制不住的寻找。

  那块疤不论在她的眼里,还是在她的心里都是个特别的存在。

  那时摔得她满脸血,阮依则是是头上磕了个包。

  二夫人闻声过,问都没问,一巴掌就抽在她脸上,骂的难听,让她滚出去,一个丧门星也有脸在自己家作威作福。

  血糊了她的眼,看这个世界一半清明一半血红。

  二夫人就在那血红里,心疼的搂着自家闺女查看额头上的包,嘴里依旧污言秽语。

  骂她,骂她的生父,甚至连阮清竹也骂了。

  说她不检点,生了个晦气的东西,自己不养,扔到这边来给他们添堵。

  她立在花坛边,面无表情。

  阮依哭了几下就不哭了,那么小的孩子,看见她半张脸都是血也不怕,甚至很得意的对她做了个鬼脸。

  她在阮家长大,以前二夫人不这样,最起码也会做做面子功夫。

  那是第一次,她把恶意毫不遮掩的展示出来,嗓门又大,骂的又难听,把阮修亭也引了过来。

  只是他也并未阻止自己的妻子,朝满脸是血的她瞧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赶紧去洗洗,一脸血像什么话?”

  兴许就是这一次,父母偏爱之明显,让阮伊从此有了底气。

  以前小打小闹,那之后就是明显的霸凌。

  孟缙北转过来,“我看看。”

  他手贴上她的脸,将她转过去,凑近了看她的眼角,用拇指细细的摩挲。

  阮时笙说,“已经不明显了,可能看不太清楚。”

  她想坐回身子,却听孟缙北在耳边开口,“别动。”

  他离得近,呼吸都喷在脸上,带着浅淡的酒气。

  桌上的酒都是阮云亭珍藏很久的,自是上等的,此时气息扑过来,靠嗅觉都能闻得出绵密感,似乎还有一点点的甜意。

  她等了一会儿,“看到了吗?”

  “还没。”孟缙北说,“急什么?”

  阮时笙手抠在长椅的木板上,感觉孟缙北气息越来越近,最后唇边似乎蹭了下她的脸颊,痒痒的。

  她身子一下就僵了,又过了两秒,孟缙北坐直回去,“确实看不清楚。”

  阮时笙赶紧深呼吸,身子坐回来的空档视线从后门处一扫而过,接着一愣。

  宋砚舟正站在那里,应该是有一会儿了,盯着他们看的认真。

  她控制不住的大脑飞速旋转,想象了一下刚刚的画面。

  站在他的角度,花园里的长椅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贴向对方。

  说不是在接吻,谁会信?

  周可柠走过来,“阿舟。”

  叫完顺着他的视线才看到后花园里的两个人,她又看了看宋砚舟,说,“怎么来了这里。”

  宋砚舟转过身,“时间不早了,我得回了。”

  周可柠有点意外,“这么早就回?”

  她说,“再坐一会儿吧。”

  宋砚舟没说话,径直朝客厅走去,几秒钟后传来他告辞的声音。

  周可柠没过去,站在原地再次看向后花园。

  孟缙北和阮时笙已经站起身,花园不大,两人朝不远处走去。

  她绷着脸,听到阮清竹叫她的声音,赶紧转身回去。

  ……

  阮时笙去了趟卫生间,洗手的时候特意照了照镜子,她今天化了妆,脸上那块疤确实看的不明显,她对着镜子贴的近了又近,才隐隐地找到个轮廓。

  站直身子盯着自己这张脸,啧了一声,自夸,“那两个丑东西怎么敢跟你叫板的。”

  又理了理头发,通转身出去。

  客厅里并未看到孟缙北,只见阮城在沙发上坐着,翘着二郎腿,手里盘着佛珠。

  她走过去,“人都退了?”

  “有一些在楼上。”阮城看她一眼,顿了几秒说,“还有的人可能去了别处。”

  阮时笙没懂,阮城也没解释清楚,拍了拍身边,“站那儿干什么?”

  他刚刚饭桌上喝了不少,虽不至于醉,但面颊也泛了红,很明显是上头了。

  阮时笙坐下,看了一眼那串佛珠,“大伯母的?”

  “不是。”阮城说,“我的。”

  他解释,“前段时间去寺院求的。”

  阮时笙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有点懊恼,“阿黎姐的忌日我都给忘了。”

  往年袁黎忌日,阮城都会给办一场法会,想来佛珠就是那天他去寺院求的。

  阮城勾了一下嘴角,“都走了多少年了,忘就忘了。”

  阮时笙往他身边凑了凑,握住他的手,“哥。”

  阮城坐直身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说,“这么多年了,我也快忘了。”

  再多余的他没说,站起了身,慢慢悠悠朝楼梯口走。

  身子不算晃悠,却莫名的带了下悲凉。

  他怎么可能忘呢,他以为她不知道,他有块怀表,放在胸口的衣袋里,怀表里有张照片,袁黎的。

  她都已经走了五年了,他也被困在时间里五年。

  阮城上了楼,孟缙北正好从外边回来,“走吗?”

  阮时笙一下子回神,站起来,“走吧。”

  俩人出了院子,她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院子里站一会儿。”孟缙北说完正好开了车门,阮时笙后边的话也就没问。

  她刚才在客厅朝院子里望了一眼,根本没看到他。

  车子启动往出开的时候,才看到周可柠就在院子一角站着,面对着她的方向。

  阮时笙向来敏感,马上就察觉了,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问,“刚刚周可柠找你了。”

  孟缙北没说话。

  阮时笙说,“说什么了?”

  孟缙北访问,“你觉得她会说什么?”

  阮时笙也不避讳,单手撑着车窗支着头,“左右也不过是我和宋砚舟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