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端阳公主并未多作纠缠,很快放过了她们。

  眼见檀颂为人牵马远去,闻蝉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却还是被谢云章察觉了。

  “见他另觅新欢,你不高兴?”

  闻蝉张了张唇,满心无奈。

  她知道这世间男子多霸道,就算是自己弃如敝履的女子,也奢求她们为自己守身如玉。

  可闻蝉不是。

  从决意改嫁那日起,她便不再关心檀颂再娶与否。

  “我只是在想,以他的性子,不像能够安然依附公主之人。”

  摧眉折腰事权贵,是从前檀颂最不齿之事,就连在家中设宴作请,都得闻蝉小心劝谏。

  故而她想不通,檀颂要向公主求什么,才会这般心甘情愿沦为附庸。

  “你倒是对他极为了解。”

  淡淡的醋劲,从檀颂出现那一刻起,便没有止息过。

  “是啊,”闻蝉故意应道,“不像夫君,没想到自己一身本领无一打动夫君,倒是几滴眼泪,反令夫君为我折腰。”

  谢云章睨她一眼,“权宜之语,不必当真。”

  “是吗?”闻蝉仰头看他,“怎么我听着,却像肺腑之言?”

  谢云章垂目对上她眸光。

  他的确没说假话。

  接纳这位二嫁的夫人,一切都是莫名其妙的。

  起初他是对人有欲,慢慢的,朝夕相对下来,又生出了情。

  他自然也知道,闻蝉有许多过人之处,例如貌美,例如细心聪慧。

  可貌美又细心聪慧的女人,他见过不少,生不出情。

  确信她于自己是不同的,便是她的眼泪。

  轻巧几滴,便似急风骤雨,打在心头。

  两人对望着,谢云章迟迟未作答复。

  直至李缨毫无眼色走过来问:“我的踏雪呢?你牵哪里去了?”

  闻蝉这才收回目光,惊觉自己看他看得,有些旁若无人忘乎所以。

  “我叫人安置了,一会儿牵回家去,还有,它已经是我的了。”

  从前是不搭理李缨,如今闻蝉却似养成了习惯,一开口便是呛她。

  李缨一撇嘴,悄悄翻了个白眼才道:“那那个人呢?他怎么和什么公主混在一起了?”

  她本意是关心的,只是闻蝉并不清楚内情,只得道:“我也不知。”

  今日和檀颂见面,两人连目光都没对上。

  谢云章不欲久留,适时说了声:“走了。”

  这一日学骑马,便以闻蝉在马上坐了坐告终。

  和李家姐弟相互告别,闻蝉被男人搀扶着,登上回程的马车。

  车厢里静悄悄的,不复来时的高昂。

  闻蝉也发觉了,每回檀颂一出现,谢云章的心绪便会沉下来。

  哪怕他没再主动提过,闻蝉却知道,他还是对二嫁之事有那么点芥蒂。

  芥蒂在越来越少,但似乎很难彻底根除。

  毫无征兆地,她凑过去,忽然啄吻在他下颌处,一触及分。

  待谢云章转眼看她,却见她正襟危坐,仿佛方才凑上来的人不是她。

  闻蝉以为他会问自己,为何要亲他。

  倒是她便答:自己的夫君,想亲就亲了。

  逗他高兴高兴……

  “唔……”

  如意算盘正打着,忽然后颈被攥,脑袋被迫仰起。

  滚烫强势,甚至带着侵略意味的吻,重重落在唇上。

  格外贴身的骑装衬得她愈发娇小,倚着男人宽阔的胸膛,圈她的臂弯还在不断收紧。

  渐渐的,闻蝉胸脯起伏愈烈,细白的颈子泛粉,像随时都会喘不上气般脆弱无依。

  谢云章是在她无意识敲打自己胸膛时,才稍稍松了桎梏。

  只是没肯放开,长臂环着她,任她软在自己怀中。

  不必多言,彼此心底都知道,这一吻是在发泄心底的恼意。

  闻蝉知道,在檀颂的事上自己说多错多,因而干脆不说。

  而于谢云章而言,他对男人满腹怨怼,恨不能处之而后快,却不能对闻蝉说。

  若自己说了,她必定要拦;听她拦了,自己只会更气。

  无解,当真无解。

  马场内。

  檀颂因频频走神,被牵着的白马撞了好几回。

  端阳公主这才瞧出几分端倪,凤目精光流转。

  “你说心悦之人改嫁他人,而今日那位谢夫人,便是二嫁入的国公府。难不成这样凑巧,她便是你口中那位改嫁的妻?”

  是了,端阳公主方才询问只是出于好奇,此前檀颂虽简言过经历,却并未指明与闻蝉的干系。

  “公主误会了,”甚至此刻,檀颂也没打算承认,“臣看着他们新婚燕尔,恩爱异常,的确想起了前妻,有些……触景生情。”

  端阳公主却并未信他,“你那负心妻子就在上京,你却至今不肯告诉我,她姓甚名谁,如今嫁到何处。”

  檀颂坚持:“旧人旧事,臣不想再提。”

  端阳公主留了个心眼,决定回去之后,叫人好好查一查。

  第二日。

  闻蝉照常起身,还在用早膳呢。

  青萝便急匆匆来报:“少夫人,李小姐来了!”

  这个李小姐还会有谁,闻蝉徐徐用着金丝燕窝粥,眼皮也不多抬就问:“可是去马厩了?”

  青萝奇道:“少夫人怎知?”

  能叫她一大早跑到国公府来的,除了她的爱马踏雪,谁还能有这么大面子?

  闻蝉又用了几口,才放下汤匙道:“去见见她吧。”

  国公府很大,马厩又偏僻,青萝贴心叫了顶小轿抬着她去。

  人还在轿里坐着,便听李缨不停埋怨着:“这么小的马厩,这么干的草,水都快结冰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它的?”

  周边人虽不认识她,却被她斥问得不敢多响一声。

  “都是这样好吃好喝伺候的,你还挑剔什么?”

  李缨闻声回头,见她又换上了冗长的衣裙,端得一副妇人姿态,款款朝自己走来。

  “我不管,你们国公府其他的马我管不着,对踏雪绝不能这样粗心大意!”

  闻蝉抿了抿唇。

  随即交代道:“照她说的,改一改吧。”

  于是踏雪周遭几匹马都被牵走了,原本容纳一马之处挡板拆下来,足足将四个位置并作一个,李缨才堪堪点头。

  “还有,踏雪喜动,你们不能就这样关着它,一天至少要遛它两个时辰。”

  这下马厩里的小厮为难了:“三少夫人,这马烈得很,不肯叫小的牵……”

  李缨立刻横来一眼,意图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