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缨遛了踏雪回来,终于放心将它交给了马厩小厮。

  又问闻蝉:“那个人怎么又来了?”

  忠勤伯府设得偏,许多事李缨没听说过,谢云章生辰宴之后,她才有心去打听一二。

  得知齐婉贞竟与那谢三有过婚约,这些年一直守身未嫁。

  在镇国公府见到她,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故而方才在园子里,她也是有意策着踏雪惊了她们一跳。

  这冒冒失失的好意,闻蝉只得心领,“我也想知道,这位究竟在想什么。便不留你用午膳了,回家去吧。”

  李缨忙道:“那我明日还来。”

  “你若不嫌远,爱来就来吧。”

  为着踏雪是一桩,还有一桩,闻蝉忽然嫁出去,没人吵架拌嘴了,李缨竟还觉得有几分孤单。

  只是第二日她遛完踏雪回去,忽然就被一个眼熟的老嬷嬷拦住去路。

  “李二姑娘,主母有请!”

  李缨几乎是被半哄半推到了兰馨堂。

  她看着面前噙笑的妇人,直觉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可毕竟是在别人家里,昨日又故意冲撞了她,李缨只得朝人行了个半礼。

  “昨日园子里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宽恕。”

  “不打紧的,”国公夫人招招手,“来,到我跟前来,叫我好好看看你。”

  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李缨腹诽着,却还是给了这个面子,慢吞吞走上前去。

  啪!

  忽然手就被拉住了。

  “哎呀,真是个齐整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李缨被迫转了个圈,与人面对面时,皱起的眉毛赶忙压平。

  说了声:“十六。”

  秦嬷嬷忙道:“二八年华,真真能掐出水的年纪!”

  李缨:?

  不是叫她来兴师问罪,还夸她一顿?

  后来这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她那脑瓜本就不是个多精明的,一下就被牵着走了。

  不知不觉,竟留下用了午膳。

  午后,闻蝉终于来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见了闻蝉,李缨蹿上前咬牙切齿问。

  身后秦嬷嬷已然追上来,“主母与李二姑娘投缘,见了她欢喜得紧,不若等三爷回来,夜里一同用了晚膳再走?”

  李缨顿时瞪大眼。

  闻蝉便道:“伯府在城西,晚膳后黑灯瞎火的,怕是夜路不好走。”

  “不打紧不打紧,李二姑娘与您是自家姐妹,就是在这府上住一阵,又有何不可?”秦嬷嬷转而对李缨道,“主母说了,只当是在自己家,随性便好。”

  李缨憋着话不敢说,只能不停对闻蝉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再拒绝一回。

  闻蝉却默了默。

  没一会儿又道:“也好,那叫人回伯府传个话,叫缨儿住个三五日。”

  秦嬷嬷终于满意,转身回屋给主子递话去了。

  待到四下无人,李缨立刻垮了脸,“你答应她作甚!我就是来看踏雪的,没想住下!”

  闻蝉难得说了真心话:“我也不知她打的什么算盘,故而先答应,探探她的底。”

  “你探她的底,把我拖下水?”

  闻蝉只得劝:“你一来一回奔波也麻烦,住两日,我总不会亏待你。”

  李缨半推半就应了。

  别说,接受之后,难免还有些新奇。

  她也想看看闻蝉那婆母究竟打什么主意。

  当夜,兰馨堂。

  谢云章回家换了身衣裳,便赶过来用晚膳。

  瞧见李缨,礼节性地说了声:“妻妹也在。”

  昨日听闻蝉说了她来看望踏雪,故而今日见到她,谢云章并不是很意外。

  输了踏雪,李缨这两日算是与闻蝉“冰释前嫌”,心里却还记恨着谢云章,帮着闻蝉欺负算计自己。

  故而只是随意应了声,装样子唤声姐夫,随后暗戳戳瞪他。

  这点暗流汹涌落到国公夫人眼中,却成了少女怀春,不敢逾越雷池的迹象。

  听听,这姐夫唤得多不情不愿;

  看看,这瞧人的模样多不清白!

  闻蝉只见主母忽然乐呵起来,却不知她在乐什么。

  她素来只喜欢齐婉贞那般出身名门,又看起来性情温顺的女子,李缨入她的眼,谁信?

  “三郎啊,”用膳时,国公夫人刻意问道,“我有意留缨儿小住一阵,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云章更觉今日的场面扑朔迷离,朝左看看自己的夫人,目光才又落回主母面上。

  “既是妻妹,全凭母亲和夫人做主。”

  “好,这就好。”

  李缨被安置到了朝云轩附近的一间厢房,待下人一走,她立刻拉住闻蝉。

  “看出来了吗?她想做什么?”

  闻蝉摇摇头,“她瞧着,竟像是真心喜欢你。”

  “我都舍命陪君子了!你就看出来这?”李缨顿一顿,继而道,“再说了,喜欢我,难道不是很寻常的事?”

  闻蝉抿唇,不语。

  好在伯府派了春岚过来伺候,她吩咐春岚:“若有什么缺的,尽管过来告诉我。”

  春岚福了一福,送她出厢房。

  “你说,主母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回了朝云轩沐浴更衣,闻蝉盘腿坐在榻上,冥思苦想。

  谢云章放下床帐,长腿曲起,却是什么也没说。

  闻蝉这才注意到,他今日话格外少。

  “怎么了?”她轻轻靠上男人手臂,“你今日也没精打采的,遇上什么难事了?”

  方才在兰馨堂时,他便一副藏着话的模样。

  旁人兴许看不出来,闻蝉却能真切感受到,他似乎一直在走神。

  谢云章垂目,眸光落到她面上。

  他也是出宫前才听说的,端阳公主举荐了一个人,上任为父奔丧的刑科给事中。

  六科给事中虽官阶不高,却可直面圣上,监察连带都察院在内的百官。

  而那新任给事中,姓檀。

  “嗯?”

  “无事。”

  眼见妻子为主母的事烦心,谢云章不想叫她再徒增烦恼。

  总归官场上的事,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

  长臂揽过她香软的身躯,他带着人一同躺下去。

  “我也猜不透主母的意图,有些担心夫人罢了。”

  闻蝉仰头问:“真的?”

  男人在她发顶落下一吻,“夫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