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妗在家经商多年,从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喜欢自然就出手了。

  石青也是个明白人,听懂了,没急着作答。

  而是反问:“你想我来?”

  “嗯,”少女仰头,杏目明亮,“你不会叫我失望的,对吧。”

  两人的相汇的目光瞬时胶着起来,连这数九隆冬的天,都回暖几分。

  石青率先别过眼,又抓了抓后脑,“到时我能来就来吧,得看大人那边得不得空,放不放我出来。”

  王妗眼眸一弯,“好,那我等你。”

  她生了张偏圆的俏丽面孔,或许称不上绝色美人,却极尽少女的娇俏,叫人一眼就觉得欢喜。

  随闻蝉回国公府时,石青还回想着少女那双晶亮的眼,时不时傻笑一声。

  闻蝉是过来人,王妗又早早问起过石青,少男少女什么心思,一目了然。

  只是忽然想到极少露面的石隐,闻蝉心底泛出疑虑。

  忽然问马车下的石青:“当初在琼州,你家大人第一回来找我,在我院子里盯梢的人,是你吗?”

  闻蝉记得很清楚,就是那一次,王妗看中了外头的人。

  石青回过神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是我,想来,那是我和王姑娘见的第一面。”

  闻蝉点点头,那应当不会有错,石隐一直负责中转传情报,在琼州没有见过他。

  “对了娘子,”石青又小心问,“王姑娘请我过年时过去,您说,我能去吗?”

  这是征询她这位姐姐的态度。

  闻蝉轻轻扬唇,“妗儿是个有主意的姑娘,既然她请你,你来便是了。”

  “好!那到时候,我就跟大人告个假,叫我哥哥守在国公府,烦请娘子帮我照看一二,别叫他一个人太寂寞。”

  闻蝉点头应下。

  石青也算知根知底的自己人,跟谢云章有着一层关系,不怕他往后欺负妗儿。

  加之妗儿喜欢,的确不失为良配。

  眼见就快到小年夜了,石青回去后便将自己的俸禄搜罗一圈,想好好置办几套新衣。

  只可惜,他向来是个存不住钱的主,喝酒吃肉从不亏待自己。

  看着掏空口袋摸出的几锭碎银,他顿时犯了难。

  到人家姑娘家里去过年,总不好空手去吧?

  这点银子也就够他置办身衣裳,再想买旁的就难了。

  正是这时候,一张仿若照镜的面庞,闯入他的视野。

  “江湖救急啊哥哥!”石青一下扑上去,在人腰间胸口找个不停,“有姑娘请我去她家过年,弟弟手头紧,你不会见死不救地对吧?”

  石青忽然捏到一个小锦囊,光滑趁手,一点不像他的东西。

  正想拿出来细看,却被石隐推了一把。

  他往后踉跄几步,听石青问:“是那位王姑娘?”

  “对啊!你也见过她吧?”

  石隐隔着腰间佩带,摸到那个锦囊。

  隐隐地,能感受到那对海棠花耳珰的轮廓。

  “见过。”

  石隐素来寡言少语,少说多做,石青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笑嘻嘻继续道:“这说不准啊,往后就是你弟媳了,为了你弟弟我的终身大事,你稍稍放点血,也是应该的……”

  说着说着,一双手又不老实,想往他身上搜罗。

  石隐身手更快,适时后退一步,叫他的手扑了空。

  又问:“你喜欢她?”

  石青发觉,今天的哥哥话似乎格外多,两臂一抱,得意洋洋道:“是她喜欢我才对,要不然,也不会请我一起过年了!”

  石隐立在原地,有一会儿没出声。

  他一直很清楚,比起自己,弟弟石青更会来事,更讨姑娘喜欢。

  前些年寻人见过那么多女子,都更乐得同他说话。

  故而后来跟在谢云章身边长久露面的人,也自然变成了他。

  而自己,仿佛人如其名,逐渐隐匿了踪迹,总在不见光的地方行事。

  落在腰间的指节一松,石隐什么都没有说。

  而是寻出自己存钱的匣子,从中取出十个银元宝。

  “够吗?”

  石青顿时眼睛一亮,“够够够,太够了!”

  这里少说有五十两,加上如今回来了,回头能找闻蝉补领前两个月的俸禄,撑个过年的场面足够了。

  只是方才石青探着头,一晃而过瞥见了哥哥满满当当的钱匣。

  还是不解:“你说你,不好吃不好穿,也不好逛花楼的,这钱存起来做什么用啊?”

  做谢云章的暗卫俸禄不低,加之石隐常在暗中办事,还有多的奖赏能拿。

  石青粗略估计,他那匣子里少说存了一千两。

  石隐默默将玄铁打的钱匣收好,上锁。

  直起身方道:“留着将来成家,讨媳妇做聘礼。”

  ……

  小年夜这日,闻蝉提前三日收到谢云章的书信,说今日黄昏必归,

  她早早换好出席家宴的衣裳,又把朝云轩众人的赏钱给放了,便由陆英陪着,在大门口等他回来。

  往常出席家宴,闻蝉会换些鲜亮秾丽的衣裳镇镇场面,但一想到两人半月未见,这些念头都被抛诸脑后,她只管换上谢云章喜欢的。

  月白绣红梅的氅衣底下,是一件极其浅淡的藕荷色短袄,下罩象牙白金线滚边的褶裙,满头玉饰亦颜色清淡,唯独耳间点缀了一对红玛瑙耳珰。

  衬得那张薄施粉黛的面庞,愈发艳光照人。

  陆英耳力更加,比她先听见了动静,伸手一指,“娘子,回来了!”

  闻蝉下意识噙起笑,又挺了挺脊背,想叫他一回来就看见最好的自己。

  车轮缓缓停驻。

  掀开帷裳探出身的,却是一个更瘦条条的身形。

  是石青,闻蝉今日派石青去接谢云章回来。

  “娘子……”

  闻蝉下意识往他身后看,车厢里是空的,再没旁人。

  “可是工期耽搁,他一时回不来?”她强忍着失望问。

  石青跳下来,面色闪躲。

  最后也只能在人隐隐期盼的目光中,说出实话:

  “属下今日去接人的时候,大人已不在那儿,说是被刑部的人给带走了。”

  闻蝉睁大眼,“为何故?”

  “说是朝廷查黎崇俭同党赃款,说大人他……涉嫌贪墨十万两。”

  悉心打扮的美人,仿佛经不住迎面撩来的一阵寒风,忽然向后趔趄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