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遵城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方俊！你到底在搞什么？动静闹得太大了！”
“省里领导都过问了！田成虎那边倒打一耙，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
“你查田成虎，我支持！但证据呢？疤脸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韩晓月到现在一个字不说！你拿什么证明田成虎有问题？现在倒好，人家反咬一口，说你破坏营商环境！”
“招商引资的大好局面眼看就要被这盆脏水浇灭了！那些原本有意向的企业，现在都在观望，甚至打退堂鼓了！”
方俊握着电话，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岩遵城话语里的失望和压力。
窗外，似乎连天色都阴沉了几分。周海媚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书记，”
方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
“田成虎的问题，绝不是空穴来风！韩光荣的死，韩晓月的遭遇，工地之前存在的重大隐患，都指向他！他这是在断尾求生，用舆论绑架我们！”
“如果我们现在退缩，就正中他下怀，之前所有的努力，韩家父女承受的苦难，就都白费了！”
“那些观望的企业，不是被我的打压吓跑的，是被田成虎这种毒瘤企业的存在和我们的软弱吓跑的！”
“道理我懂！”
岩遵城的声音也提高了，
“但**不是光讲道理！现在需要的是实打实的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是理亏！就是授人以柄！”
“你让我怎么顶住上面的压力？怎么面对汹汹舆情？你告诉我，证据在哪里？！”
“证据——”
方俊的目光投向窗外县人民医院的方向，那里沉睡着唯一的、也是最关键的证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会有的！一定会有！我请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舆论战，我来应对！但调查，绝不能停！”
挂断电话，办公室内一片沉寂。
方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袭来，如同被无形的巨网束缚。
田成虎这一手倒打一耙和舆论绑架，确实狠辣刁钻，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没有确凿证据将田成虎本人钉死，他所有的行政手段，在对方精心编织的受害者叙事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成了罪证。
方俊掏出手机，想要给李红梅打个电话，他相信以李红梅省委宣传部部长的身份，肯定能帮忙压住这个问题。
但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打。
如果真压下去了，难保不会留下一个污点。
更何况，方俊也有自尊啊，他不想什么事都去麻烦自己这位干姐姐。
难不成自己还真成了李红梅包的小白脸了？
这个问题，至少现在，方俊决定独自面对。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镇**大院门口，果然有几个被安排好的群众在晃悠，旁边还有记者在拍照。
一种被毒蛇盯上、被污水泥浆泼身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书记。”
周海媚轻声开口，递过一杯温水，
“您先喝口水。田成虎阴险狡诈，我们是不是找他谈谈。”
就在这时，方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他烦躁地拿出来，瞥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是县人民医院副院长。
方俊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接通电话，声音不自觉地绷紧，“喂？刘院长？”
电话那头，刘副院长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颤抖，穿透了方俊心头的阴霾：
“方书记！方书记！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韩晓月她醒了！”
“而且——而且她开口说话了！她要见您！”
“她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又像厚重的乌云被利剑劈开一道缝隙，刺目的阳光骤然倾泻而下！
方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连日来的沉重压力、愤怒和此刻骤然升起的巨大希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猛地转身，看向同样因听到电话内容而震惊地捂住嘴的周海媚，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那是一种绝境中看到生路的、属于猎人的光芒。
“海媚！”
方俊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力量，
“备车！立刻去县人民医院！快！”
曙光，终于刺破了最沉重的黑暗。
那个沉默的少女，在昏迷的深渊中挣扎归来，手中或许正握着足以将恶魔拖入地狱的钥匙！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盘踞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惨白的墙壁在午后斜阳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韩晓月蜷缩在病床中央，薄薄的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双失焦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瓷偶，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方俊站在观察窗外，隔着冰冷的玻璃，目光沉沉地落在女孩身上。
联合调查组对大成工地的百日攻坚雷声大，舆论反噬的雨点更猛，田成虎躲在暗处泼来的脏水几乎将他淹没。
省里的压力、岩遵城电话里压抑的怒火、网络上甚嚣尘上的“酷吏”指责……所有无形的枷锁，此刻都系在病床上这个沉默的女孩身上。
“方书记，”
心理专家林医生轻轻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药物干预和心理疏导都在进行，但核心创伤太深。”
“她把自己完全封闭了，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包括书写。”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病房内，“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出来，或者有一个足够强烈的外部刺激，打破她筑起的高墙。”
方俊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点了点头，没说话。
目光依旧锁在韩晓月身上，那空洞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光线渐渐染上黄昏的暖橘色，病房内的阴影也随之拉长、加深。
就在方俊几乎要放弃今日的等待，准备转身离开时——
病床上，那尊“瓷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韩晓月一直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的手，几不可察地松开了。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不再是完全的失焦，那缝隙里艰难地凝聚起来。
她的嘴唇开始哆嗦，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剧烈。
干裂的唇瓣翕动着，像离水的鱼在无声地开合。
“爸——”
“方俊！你到底在搞什么？动静闹得太大了！”
“省里领导都过问了！田成虎那边倒打一耙，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
“你查田成虎，我支持！但证据呢？疤脸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韩晓月到现在一个字不说！你拿什么证明田成虎有问题？现在倒好，人家反咬一口，说你破坏营商环境！”
“招商引资的大好局面眼看就要被这盆脏水浇灭了！那些原本有意向的企业，现在都在观望，甚至打退堂鼓了！”
方俊握着电话，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岩遵城话语里的失望和压力。
窗外，似乎连天色都阴沉了几分。周海媚站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书记，”
方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
“田成虎的问题，绝不是空穴来风！韩光荣的死，韩晓月的遭遇，工地之前存在的重大隐患，都指向他！他这是在断尾求生，用舆论绑架我们！”
“如果我们现在退缩，就正中他下怀，之前所有的努力，韩家父女承受的苦难，就都白费了！”
“那些观望的企业，不是被我的打压吓跑的，是被田成虎这种毒瘤企业的存在和我们的软弱吓跑的！”
“道理我懂！”
岩遵城的声音也提高了，
“但**不是光讲道理！现在需要的是实打实的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是理亏！就是授人以柄！”
“你让我怎么顶住上面的压力？怎么面对汹汹舆情？你告诉我，证据在哪里？！”
“证据——”
方俊的目光投向窗外县人民医院的方向，那里沉睡着唯一的、也是最关键的证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会有的！一定会有！我请求您，再给我一点时间！舆论战，我来应对！但调查，绝不能停！”
挂断电话，办公室内一片沉寂。
方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袭来，如同被无形的巨网束缚。
田成虎这一手倒打一耙和舆论绑架，确实狠辣刁钻，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没有确凿证据将田成虎本人钉死，他所有的行政手段，在对方精心编织的受害者叙事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成了罪证。
方俊掏出手机，想要给李红梅打个电话，他相信以李红梅省委宣传部部长的身份，肯定能帮忙压住这个问题。
但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打。
如果真压下去了，难保不会留下一个污点。
更何况，方俊也有自尊啊，他不想什么事都去麻烦自己这位干姐姐。
难不成自己还真成了李红梅包的小白脸了？
这个问题，至少现在，方俊决定独自面对。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镇**大院门口，果然有几个被安排好的群众在晃悠，旁边还有记者在拍照。
一种被毒蛇盯上、被污水泥浆泼身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书记。”
周海媚轻声开口，递过一杯温水，
“您先喝口水。田成虎阴险狡诈，我们是不是找他谈谈。”
就在这时，方俊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他烦躁地拿出来，瞥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是县人民医院副院长。
方俊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接通电话，声音不自觉地绷紧，“喂？刘院长？”
电话那头，刘副院长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颤抖，穿透了方俊心头的阴霾：
“方书记！方书记！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韩晓月她醒了！”
“而且——而且她开口说话了！她要见您！”
“她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又像厚重的乌云被利剑劈开一道缝隙，刺目的阳光骤然倾泻而下！
方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连日来的沉重压力、愤怒和此刻骤然升起的巨大希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猛地转身，看向同样因听到电话内容而震惊地捂住嘴的周海媚，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那是一种绝境中看到生路的、属于猎人的光芒。
“海媚！”
方俊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变调，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力量，
“备车！立刻去县人民医院！快！”
曙光，终于刺破了最沉重的黑暗。
那个沉默的少女，在昏迷的深渊中挣扎归来，手中或许正握着足以将恶魔拖入地狱的钥匙！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盘踞在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惨白的墙壁在午后斜阳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韩晓月蜷缩在病床中央，薄薄的被子盖到下巴，只露出一双失焦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瓷偶，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方俊站在观察窗外，隔着冰冷的玻璃，目光沉沉地落在女孩身上。
联合调查组对大成工地的百日攻坚雷声大，舆论反噬的雨点更猛，田成虎躲在暗处泼来的脏水几乎将他淹没。
省里的压力、岩遵城电话里压抑的怒火、网络上甚嚣尘上的“酷吏”指责……所有无形的枷锁，此刻都系在病床上这个沉默的女孩身上。
“方书记，”
心理专家林医生轻轻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药物干预和心理疏导都在进行，但核心创伤太深。”
“她把自己完全封闭了，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包括书写。”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病房内，“除非她自己愿意走出来，或者有一个足够强烈的外部刺激，打破她筑起的高墙。”
方俊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点了点头，没说话。
目光依旧锁在韩晓月身上，那空洞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光线渐渐染上黄昏的暖橘色，病房内的阴影也随之拉长、加深。
就在方俊几乎要放弃今日的等待，准备转身离开时——
病床上，那尊“瓷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韩晓月一直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的手，几不可察地松开了。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不再是完全的失焦，那缝隙里艰难地凝聚起来。
她的嘴唇开始哆嗦，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剧烈。
干裂的唇瓣翕动着，像离水的鱼在无声地开合。
“爸——”